归了家,院子篱笆墙外飘出了阵阵饭菜的香味。
庚子来开的院门,见挖了这么一筐子竹笋,未免瞠目结舌道:
“爹,咱家吃不了这么多笋。”
廖氏听这话,擦着手上的水,大步从灶房迈步出来,一看背篓便笑了:
“姑爷,这竹笋不好吃哩,味涩得很,论说毛笋好吃些,只是清明前后早被人挖光嘞,你咋挖了这么多回来。”
文琅放下箩筐,归置好农具,笑着去洗手洗脸,他斜看了一眼秦深,对着廖氏道:
“她说有法子,要腌好了去卖钱——咱们先尝尝味儿,若真好吃,也是一条挣钱的路子。”
廖氏一听就乐了,无意识的抚着小腹,笑道:
“不怕姑爷笑话,她爹多少年了只得了一个孩子,从小就当男孩儿养着要承接手艺,若非上头还有个奶奶教管着,灶房里的事儿她哪里会一样,平日里只跟着摆弄阉割刀子、和糊血的猪苦胆打交道,怎会腌什么笋子?”
“挖这个也费不了什么事,就叫她弄吧。”
说话着功夫,文琅已帮着庚子一道把四方桌子搬到院子里来,今儿吃饭的人多,灶间太小挤不下。
廖氏叹了声,用无奈的目光瞥了秦深一眼,似乎再说:不下本钱的折腾,你若喜欢便随你去了。
秦深心里不服气。
本来就想随便试条路子,不好吃便罢了,可现在都快叫人看扁到土里去了,再怎么着,也要把这竹笋生意给做起来!
她这人就是这个性子,不上心的事儿,比谁都懒散,若决意做了,必定要下一番功夫。
晚饭吃得简单。主食是甘薯饼和黑面窝头,小货栈买来的豆腐还有些,廖氏又给炖了个白菜豆腐,还有万年不离的黑漆漆的大酱。
秦深埋头扒饭,一门心思全扑在笋子上。
到还是庚子,扬起小脑袋问了问文琅地头里的事儿:
“爹,今年咱们还种甘薯么?”
文琅想了想:
甘薯粗贱好养活,原先的好地卖了以后,家里不再请佃农,剩下的五亩孬地全靠甘薯养活着。一年收后,大的能卖钱,小一些的也能喂牲口,就是被犁瓜子刨烂的,也能用瓜擦子擦成薄片做成甘薯干嚼着食。
于是道:“继续种吧,娘分得的三亩地,咱们给种大豆肥地,明个秋儿就能下冬麦了,两不耽误。”
廖氏闻言很不好意思,自己为老秦家勤勤恳恳十多年,几乎是光着手从家里分出来的,重担都落在了女儿、女婿身上。
好在这姑爷虽然是个太监身,可为人很好,待人和缓有礼,说话温润,不像是给人当奴才的,倒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读书人。
原先道听途说的那些传闻,这么些日子也没什么响动,想来是前面几个命不好,自己病死的,和文琅没有半点关系。
这么想着,廖氏倒是心里舒服一点,除了可惜女儿不能生儿育女,为人娘亲,剩下的倒也没有那么不如意。
一顿饭吃罢,搬桌子的搬桌子,收碗筷的收碗筷,秦深收拾好厨下,紧接着便催着要处理那些竹笋。
腌笋要些时日,她盘算着这拨若卖得好,紧巴凑着时间挖笋,还来得及再腌一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