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茗第一次见到沈宴的时候,自己还小,陪着父皇一起去护国寺祈福的时候遇到刺客刺杀,被迫走散的乐茗在小树林里瞧见了戴着面具的少年。
少年人的身上都沾了血,昆仑面具图案可怖,瞧着也是一片冷冰冰的模样,乐茗那个时候害怕,自己胆子本来就小,见到这种场景更是害怕得不得了。
还好这林子里有一个人能陪着自己说说话,向来养尊处优的公主,哪里是见过这种场面的。
但少年人对她的搭话倒是爱答不理的,乐茗那时害怕得紧,虽然面前这少年对自己的话好似听不见一般,但她还是不断说着话好让缓解这恐惧。
树林的夜太冷也太安静,一阵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害怕上半天。
其实她和沈宴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好,没有话本子里的风花雪月,也没有被追杀的惊天动地,有的只是一点平淡和意外。
那天夜里乐茗好似将自己所有能说的话题都给说完了,而对方却只是保持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紧偶尔的时候会回应上两句。
话说得多了,乐茗也困了她就缩在六郎的身边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身边已经没有了那少年的身影。
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衫,上头有一点血迹以及泥沙,乐茗看着这脏兮兮的外衫,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微微上扬了些。
后来她被侍卫找到的时候还将这外衫一起带了回去,很久之后乐茗都在问自己,那夜发生的事情究竟有那么难忘嘛,居然让她念念不忘了那么些年。
那沉默寡言少年的模样一直在心里某一处,她每次都好奇少年人面具下的模样。
后来及笄礼上的再次见面倒是让乐茗没有想到,以及更没想到的对方居然会是新晋武状元,也是在那一刻,乐茗的心里有了一个计划。
身为一国长公主和亲和联姻都是躲不过去的命运,早年间上任长公主景瑟姑姑在和亲前还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上许久的话。
锦瑟姑姑对自己打小就是极好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乐茗捎上一份,而乐茗做错了事姑姑也会护着自己。
乐茗也很喜欢和姑姑待着一起。
可她和锦瑟姑姑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在她七岁那年,锦瑟姑姑便要和亲去往极寒的绒族。
锦瑟姑姑那年已经三十岁了,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曾经已经和亲过别族,在他国住了整整十年,整日里对着西北方向遥望自己的故乡。
在她二十八岁的时候,他国君主病逝,锦瑟姑姑因为思念家乡破例便被帝王给接了回来,那时乐茗很开心,她以为自己能和锦瑟姑姑待上许久,她可以看着自己长大,也可以包容自己的小脾气。
可锦瑟姑姑在熙昭不过才待了两年,绒族可汗提出和亲来维持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那时宫没有适龄的公主能和亲了,最后是锦瑟姑姑自己提出和亲绒族。
那个时候已经三十岁的锦瑟姑姑自从十八岁和亲他国之后身上便落下了一身病,本身她身子便虚弱,这绒族又是苦寒之地,在那里长年落雪,基本一个月才能见到几日阳光,若是锦瑟姑姑去了,那身子是吃不消的。
乐茗那段时间对姑姑做的这个决定很不赞同,她去找姑姑也和她说了,可锦瑟姑姑也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很轻,“身为一国长公主,这是必要的宿命。”
那个时候的乐茗还不懂姑姑话语里的意思是什么,她还小,只是觉得和亲这件事远远不如姑姑的身子骨重要,对于这话也是一知半解。
直到很多年过后,她发才明白姑姑当初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身在皇室做为长公主和亲维系两国和平共处是一国公主应尽的职责,这是命,无法逃离也不能逃离。
那一年姑姑在和亲前一夜和乐茗说了很多话,她带着乐茗坐着湖心亭内瞧着外边盛放的青莲,拉着她的手道:“茗儿,无论未来是你哪个兄长登上帝位,你都是禾朝的长公主,而身为长公主身上便比别的公主多了一份责任。”
姑姑的声音很轻,她好看的眼里蓄了累,在光下一片亮晶晶的,声音也有些许哽咽,“身为一国长公主,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这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茗儿,我不想你再走我这条路,和亲太苦也太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顺从自己心意得过完这一辈子。”
“若是碰见了自己心悦的人,不要等待,顺从自己的心,可切莫要再走上我这条路了……”
乐茗听姑姑说这些话也只是一知半解,她那个时候只知道,瞧着姑姑的模样,她应当是分外难过的。
可自己不明白,明明舍不得离开,又为什么偏偏要去和亲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知晓,而明白的那一瞬间,她也了然了当初锦瑟姑姑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里的意思。
姑姑和亲那一年,乐茗就站着宫内最高的红墙上,看着和亲的队伍缓缓离开熙昭的城门,乐茗为此还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因为她知晓,这次一别,估计便是再难相见了。
乐茗十岁那年,绒族传来锦瑟姑姑病逝的消息,乐茗看着远方的城门,知晓姑姑再也不会回来了。
好像是一瞬间就长大了一般,乐茗那一年懂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