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鱼头一回在自己面前落泪，也是她头一回开口说话，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阿显张了张嘴，原本有一堆疑问要开口问，可一切在这句答案面前，都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瞧见眼前人落泪的时候，会令他如此怜惜，眼前人本不该被拘束于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的。

阿显瞧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会救你出去的。”

明珠看着他的眸子，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面前人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又该如何救自己出去呢？

对此她并没有再言语，只是将掉落进水里的珍珠捞出来递到他的掌心。

“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说完便往旁边移动了下，闭上眼睛假装休息。

阿显瞧着掌心中的珍珠，深深得看了许久后，便紧紧捏在掌心之中。

等第二天的时候，便来了一个商人，听闻渔村里捕获了一只半人半鱼的家伙，便特地赶来。

瞧见明珠的时候整个眼睛都亮了，来时他便在想，曾经古书上便记载过这个半人半鱼的物种，是深海鲛人。

传闻鲛人每到月圆之夜的时候便会用歌声蛊惑来往的人，而她们的眼泪则会变成珍珠。

若是这渔民抓捕到的真的是鲛人，哪定然是比不错的买卖。

商人在心里已经打下了稳赚不赔的买卖，等到的时候，瞧见大缸中的人，内心瞬间便是狂喜起来。

灿金色的发丝，琉璃色的瞳孔，错不了，这便是百年前早已经绝迹的深海鲛人，没想到早年间就已经失去形踪的鲛人还能被自己碰上。

当时他便给捕抓到这个鲛人的渔民一大笔钱买下，但因为夜已经深了，也不好贸然运走，便只能在渔村暂时呆上一晚上，等第二天的时候再上路。

明珠听到商人要将自己买走的目的是什么，无法就是利用自己眼泪能变成珍珠这件事来牟取暴利。

早之前她就已经听山主说过了，鲛人一族当年就是因为人类的贪心而绝迹，大肆捕获之后，那片海域便是真的炼狱。

她本不应该下山的，这样或许还能留下最后的鲛人一脉，只可惜了……

她本不想杀人的，自己的指尖应当是干干净净不染血腥的。

明珠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眸子的时候，眼里带着一股子的狠厉。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蹑手蹑脚得到达她的面前，明珠低头去瞧，便看见是阿显，他将看守人给打晕后便到明珠的面前，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每天若被那个坏人带走的话，便真的是不能再回来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阿显指了下地上的一个小缸，轻声道：“快进来，我带你离开。”

明珠低头看了眼放在推板上的小缸，她都想到对方推过来的吃力模样，她微微笑了下，便朝他道：“给我一件外衫。”

阿显愣了下，虽然满脑袋疑惑，但还是乖乖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递到她的手里。

明珠瞧了下，虽然小是小了点，但遮羞还是够了。

于是便将外衫往自己身上一批，之后她的那条鱼尾便变成了一双腿，阿显的外衫有些短，但刚巧能够到她的膝盖。

明珠将金发一撩便走出大缸，跳到阿显的面前笑了下，“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我可不是不能离开水的游鱼哦。”

阿显看着突然就站着自己面前的人，明明前几天还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得说想要自由，可下一秒却站在自己面前所不能不能离开水。

他有点懵，谁来和他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在他愣神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欻一阵嘈杂的声响，是阿显最先反应过来，他回头看了眼逼近的火把，低声道：“不好，是村民赶来了。”

说完便牵起明珠的手往前方跑去，一直到达海边才松开手。

明珠瞧着海面上的一轮圆月，夜里的风有些凉，将她的金发吹得轻轻扬起。

“阿显，我们鲛人呢，在月圆之夜的时候是会唱歌的。”明珠朝前走了几步，站着圆月下回过头看着他笑着说道。

语气里没有丝毫即将被抓住的恐惧，反而还有心思开玩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的阿显看着她的眸子，内心突然有过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我想，我应该能成为这个听众。”

明珠笑了下，随后倒是真清了清喉咙，对坐在岩石上的阿显开口歌唱了起来。

明珠的声音空灵，仿佛真的能摄人心魄般，阿显瞧着她的模样还有些恍惚，等过了一会，歌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了明珠的踪影。

他知晓，对方是去找寻自己的自由了。

但同时他又发现自己内心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也就只能顺着那歌声一起，在这夜里，一同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