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五年来因意外摔坏脑子的于大将,正在为自己能不显山不露水的恢复成正常人而绞尽脑汁的同时,在边关驻守的丁柔的便宜老爹敬云侯爷此刻义愤填膺、懊悔万分。自己不应该对府里那帮人抱有幻想,认为他们再怎样,也要看在同样是敬云侯府中的人,不会做得太过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了那么个荒唐的理由,将他和自己心爱女人的共同孩子赶出了府外,现在还不知流落何方,是死是活。
他不该因听信母亲的话,认为云裳红杏出墙心中悲愤而迁怒于那小小的人儿。而因此对她不闻不问,多有疏忽。因而让有心人找着机会欺侮她,更甚者趁他不在府中之际,设局撵她出府。对,就是设局,敬云侯丁毅祥心知自己那女儿是怎样性子的人,软绵心善、随遇而安。还记得有次在应酬归来,路过花园里就亲眼见到一个嬷嬷在用手掐着女儿的手臂在骂她,而自己那庶女眼泪汪汪,低着头不敢言语。
气得他当场一脚朝那个恶嬷嬷踢飞出三米远,趴在地上嘴里吐血不止。双眸中尽是惊吓恐惧神情,犹如看到了恶魔一般。闻讯赶来的大夫人等人,也被侯爷那满身的狂怒所吓住。不敢发出声响。当时的他见此只是淡淡的瞅了她一眼,为了给自己老娘一个面子,只是将那那个恶奴撵出府去了事。然后给亲自给自己这个女儿挑选了几个丫环、婆子。以为能护住女儿。却没想到自己不在时,那些身为奴仆的人又岂会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当家的大夫人呢?
看来自己还是对后院那些龌龊之事认识太少。没有被自己撞到的不知有多少。在自嘲之时忽然想起自己幼时,在府中偶然间听到的传闻。自己好像并不是丁家的嫡子,自己好像是在出生之时被人互换过来的。记得当时的大夫人,即现在的老夫人非常震怒,府中之人被杖毙的杖毙、被发卖的发卖。
一夜之间竟然从府中消失了一半人,那个和大夫人同时生孩子的梅姨娘也消失了。对外说法是梅姨娘突然疫病,被连夜送往老家庄子上。只有因半夜尿醒的他,亲眼看到梅姨娘被两个恶嬷嬷按住,然后被一个大丫环模样的人强行灌入一碗药。没多久,便见原先剧烈挣扎的梅姨娘口吐污血,身子一动不动,两眼睁大着,仿佛在控诉上天的不公。记得当时自己用双手紧捂着嘴,心口疼痛难忍,眼泪不由自主的倾流下来……
自那夜后,自己大病了一场。当母亲询问时,自己生平第一次对母亲撒了谎。把这个秘密牢牢的守在自己心里,谁也没有告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从那夜开始,对自己这位母亲,内心里心生畏惧,为了保护自己不再亲近她。平日里和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应对。其实自己从那时起,潜意识可能就有些相信那个被杖杀老奴的话了吧。还记得那件事发生前一天下午,那个被杖杀的老奴和梅姨娘偷偷找到了自己。两眼泪汪汪地仔细端详了自己好半天,那个温柔美貌的梅姨娘还用她那洁白细嫩的皓手抚摸自己的脸好半天。未了在那老奴的催促下走了,临走前还语重心长的叮嘱自己。
“孩子,要好好儿的活着,活着才会有机会知道吗?”
那段时间,自己牢牢记住这句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都时刻记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的忘记了。也许没有忘,只是让它沉睡在了记忆深处。
毕竟这些,对于一个几岁的孩童来说,太过于沉重。他幼小的心灵不堪负重。再一次因为这些恐惧记忆病倒沉睡几日后,醒来时他已淡忘此事。只是时常觉得自己忘掉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按大人们的说法,就是这几日他因偶感风寒烧糊涂了,有些记忆出现了偏差。
而如今,自从听到从京城来的同僚讲述自己年幼未及笄的女儿被撵出府去,孤独无助。夜思不寐,时常在睡梦中梦到她或流落街头巷尾,与脏兮兮的乞丐为主。或被人毒打哭喊的凄惨。甚至有一次还梦到云裳满身是血,满脸怒色的瞪着他。
“这侯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侯爷你负我母女!”常常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不知怎得,被强压制在记忆深处的那些恶梦般的往事也渐渐浮上了心头。以前年幼潜意识知道害怕,躲避危险。此时再次回忆起来,却有另一番见解和认知。
“母亲,你可真是我的母亲吗?梅姨娘,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把脸深深地埋入双手中。如果自己的猜测为真,想想自己十几年来的把仇人认为至亲,云裳之死,女儿的撵出府。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怒火中烧,心如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王林”他阴沉着脸,低声交代自己呼唤进来的心腹,让他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偷偷溜回京城,不让侯府里的人发觉。秘密去调查老夫人和大夫人这几十年来所做过的事。特别是他的身世、云裳的死和女儿被撵出府的缘由。待人领命走后,他呆坐了好久,猛得站起身走出营帐,策马离开了大营。
放任跨下座骑,凭由它自由奔跑,多年的座骑啸风,好像知道马背上的主人心情不佳似得,放开蹄在黑夜中奔驰。不大的功夫便将主人带到了,他心情糟糕时极爱去的湖水边。
黑夜中的镜湖空寥寂静,时不时有一些虫鸣声响起,远处的山林中像一个庞然大物耸立在那,偶尔间会响起几声野兽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心惊胆颤的,胆小的人此刻是恨不得拔腿就跑,哪敢在此逗留片刻啊。
可此时的敬云侯却偏爱此处的寂寥无人。他卸下了平日他里威严稳重的大将军面具。成大字型状态平躺在草地上,两眼放空无神的望着漆黑深邃的夜空。懊悔撕扯着他的心间,他猛然跳了起来,对着夜空中大喊:“柔儿,我的女儿,你到底在哪啊?”没人应答,只有风声将他的喊话传得很远。敬云侯随之颓着头,用手猛擂打着草地。从心底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沉默坐在湖边发呆了整个晚上的敬云侯,用冰冷的湖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然后稍稍整理了衣着,步履沉稳的去向自己的坐骑,一跃而上,一人一马开始向着军营的方向出发。
一个月后,他悄悄派出去的心腹们陆陆续续回来了,向他汇报了自己私下调查到的结果,他神情冷静的听着心腹们说的情况,好像并不在乎的样子,但那紧紧握成拳的双手。皱成川字形的眉头,却暴露出他此刻内心中的极度愤怒。心腹王林不安地望着自家主子说道。
“主子,关于老夫人和梅姨娘生产时的情况,小的能了解的就是这么多,年代太久远了,属下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嗯,这件事确实难办一些,必要时可以采用一些非常手段。”敬云侯用手撑着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待他们走后,敬云侯愤怒的把桌上的所有物品扫落下地。虽然当时派心腹去调查这些人所做的事时,心中就有了些认识,意识到了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但真的事到临头时,内心里还是感到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自己这些年拼死拼活,赚来的功勋和钱财养着那些残害自己妻儿的仇人,而自己心爱的妻女却被那些恶人弄的一个死了,一个流浪在外,如今也不知死活……
自己怎么这么傻啊,敬云侯一边在自嘲自己,一边在想着该怎样处理那对母女,原来自己真得没有碰过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趁机抓住这次机会,而和别人在一起黑自己,不但给自己戴足了绿帽,还让自己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要说这一切没有那位侯府老夫人的助力,他是一点也不相信。搞不好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也不一定。自己万一在战场中有了什么意外,那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就变成她们一家人的了?
想到这心情更加郁闷,自己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放过这些卑鄙无耻的恶人呢?他阴沉着脸,想了好久,最终一拍桌子:“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
出帐找到心腹王林,和他一道策马奔驰来到湖边,王林站在主子身后久久的,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的主子才把他招到身前,在他耳旁低声述说着什么。他越听越不可置信地望着主子,直到主子朝他肯定的点点头。他心中骇然却不敢多说什么,接过主子敬云侯递过来的纸包,恭敬的朝主子敬云侯鞠了一个弓。翻身上马离开了。
敬云侯目送心腹骑马离开了,然后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