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不敢怒斥对方,这小姑娘在海西府一向无法无天,万一她真的去找五皇子做媒,自己这把老骨头、自己儿子、可能自己家都要被她给拆了。尹清铎赶忙拒绝:“不不不,老夫不过是正六品官员,犬子怎么配得上卫总兵的嫡女呢?”
此刻别说众将官,就连一向严肃的申明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不是他亲耳听到,他是万万没想到,绰号“尹铁板”的尹清铎,也有对人说软话的一天!申明煌心想,这事等自己回到花都,讲给父皇和众位皇兄听,只怕他们也会笑得肚子痛,也许父皇会比自己笑得还要大声。
卫泱泱又说:“哎呀,我们卫家武将出身,一直在北境边陲镇守,不用讲中原的规矩。官职大小倒无所谓,我主要是想日日聆听您老人家的教诲。我听说贵公子文文弱弱的,脾气也极好,那和我在一起,不是正好吗?哎,尹御史、尹御史,你别走啊,凤泉王殿下就在里面。”
接下来的半个月,申明煌的耳边都十分清净。那位尹御史虽然已年届六旬,但是只要看到凤泉王和卫泱泱同时出现在军营中,就好像年轻了三十岁,腿脚麻利、飞奔溜走,生怕卫泱泱真的要五皇子帮她做主,嫁给自己的独子。而卫泱泱自从快要被申明煌毒死之后,对他更疏远了,见面只照常行礼,并不多话。
这一天,众位将官又在沙盘上推演。申明煌问:”本王对打仗一窍不通,王总兵你有何高见?“他说的王总兵,正是陵、浙总兵王成丹。
这大阳仅有九位总兵,可总兵和总兵却是不同的。卫戍平只负责一府,王成丹却负责陵、浙两郡,那显然是陵、浙两郡一向太平,并不需要时时打仗的缘故;卫戍平的官职是世袭的,王成丹却是一路升上来的;卫家军可不接受兵部的调令,只听卫戍平一人的军令;王成丹若想调动陵、浙两郡的官军,却非要等到朝廷拿来虎符不可。
之所以朝廷对卫戍平纵容,却对王成丹处处约束,是因为海西府环境太差、物产不丰。卫戍平纵然想造反,只要断了卫家军的粮草、武器,他就无计可施。而陵、浙两郡水源丰富适合种地、养蚕、通商,且有江、海港口,对内运送粮食北上,对外可以做海上贸易,是全国最大的赋税来源地。倘若王成丹造反,朝廷的损失实在是难以估量。因此他负责的地盘虽大,但权力却远远小于卫戍平。
王成丹回话:“海盗一直都有,却不成气候。自从这水魔的敦不脱和海斯的腮波雪蝶去年被卫家军击溃之后,竟然慌不择路从北向东疯狂逃窜至海上,和海盗狼狈为奸。咱们这里只有卫将军和他们交过手,卫将军说说看,这水魔人和海斯人作战有何特点?”
卫秉钺此刻正盯着墙上的大阳海防图,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听到王总兵点他的名字,他缓缓转过身来:“姑苏附近都是河道和平地,无险可守,我们必须让海盗换个地方才能开战。”在场的总兵王成丹和姑苏游击裴有志,还有其他本地将官,都笑了起来。
王成丹又问:“哦?那卫将军认为何处是抗敌的最佳地点?”卫秉钺慢慢地说:“下官是骑兵,不善打海战。还要问问裴游击,你是本地人,最为熟悉水性,这海战应该在哪打呢?”裴有志走到海防图旁边,手指在上面边指边说:“这里,或者,这里。”
他说的第一个“这里”乃是甬鄞府,那里多山靠海,卫秉钺一看便知这是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而他说的第二个“这里”,是杭湾。杭湾在东海西岸形成一个大大的漏斗形的半圆,沿岸有三府:姑苏、钱塘、甬鄞,还有十几个县。卫秉钺不明白的是,杭湾海波平静,非常适合打仗,为何只是第二选择呢?
裴有志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说:“这个半圆里的海面,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大约每隔十天,就会有妖风刮来,船不受控制。不管你怎么摇浆,它只会原路转圈,也就是老百姓说的“鬼打墙”。”
卫秉钺以前虽从未经历过海战,但也听过海面上形势瞬息万变,再有经验的渔夫,有时候也无力扭转困境,比人陷在沙漠里更加凶险。他点了点头:“船原地转圈,确实适合我们在岸上伏击。只是这湾区,一看便知是个圈套。敦不脱狠辣、腮波雪蝶狡诈,他们一定不肯前来送死。”
他提的确实是个无解的难题,就算找到了最佳的伏击地点,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