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死了?”
七咂巴了下嘴,稍微有点惋惜。
一路下来,有人失去年迈的父母,幼子,爱人............
第一个全家人遇难的,也不知道是更幸运还是不幸。
“是的官爷,俺不敢说谎的。”
地上盘腿坐着的中年女人连连摆手,表情认真。
“几人的年纪?”
“慧娘二十七八了,那小娃娃我记得六七岁吧。男的年纪小,看着好像也就十几二十的样子。”
“男的十几二十,孩子六七岁?”
七无奈的叹了口气,刚想划去记录的东西。
这女的多半是精神有问题,纯属胡编乱造,消遣人。
“哎哎官爷,俺说的都是真的。您不信您问问俺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他们是几年前从京城搬来的,慧娘以前.............那个,不干净。”
女人咳嗽了声,压低声音,“是做妓的,还挺有名气,好家伙特别赚钱。她们那种馆子常有人闹事,所以一个女人都会配个打手。那男的之前在那当打手,他年纪小,谁也拦不住,闹事的人都先把他打一顿。慧娘常跟俺们说起,还取笑他呢。他看上去就老实,别人也不怂他,但不管被怎么打,都没让人欺负过惠娘。一来二去,慧娘也没少照顾他。”
“后来啊,慧娘有个常客,被京城里一个大小姐看上。心生嫉妒,派人弄瞎了慧娘的眼睛,还打伤聋她的耳朵。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太清了,必须大声说话才能听到,哎呦可怜死了。他们就搬到这了,哦对了孩子也不是那个男的,慧娘估计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吧。”
两家屋头挨的近,常常窜门。
见他们家可怜,也帮衬过,所以闲着聊天时慧娘什么都告诉她。
中年女人长叹了口气,咂巴嘴感概,“所以啊,大水来的时候那家男人不在,慧娘听不见又看不见,活活和孩子一起淹死喽。”
“男的不在家,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七笔停顿在纸上,废话这么久,他还是不知道到底死了几个人,怎么死的。
“俺亲眼看着他死的!”
女人激动起来,抹了把干枯的黑发,抿抿干裂的唇,“大水哗啦啦冲过去,房子就剩个顶喽。那头还在下雨,大家都往上面跑,他往回走。俺们大家都看到了,他自己走进房子里,叫都叫不住,去陪慧娘喽。”
殉情啊,七没继续说什么,记下逸然这个名字,“姓什么?”
“不晓得。都不晓得,慧娘都不晓得他姓什么,他不肯说,也没有家人。慧娘和孩子都死了,他也没活头了吧。”
“两人感情好的不行,平日里俺们常见他对着慧娘发呆。慧娘干什么,他就看着她。慧娘之前想赶走他来着,他还年轻,何必守着她们母女,还不是自己的娃,他不肯走。”
“官爷,俺真的觉得他是哪家的大少爷,不会打水井,也不会洗衣裳,饭做的也磕磕巴巴。胆子小面皮薄,又乖的很,谁逗他都信。刚来的时候可好笑了,叫他买羊肉他能买成狗肉。慧娘也笑话他,大家都笑话他。谁也没想到,他能好好照顾慧娘这么多年。”
“慧娘眼睛看不见,他很少离开她身边。就这么一次,碰上发大水.............”
叹息声化开在雨声中,若非亲眼所见,殉情该出现在古老的话本传说里。
犹是心如磐石,七还是被触动一瞬。
这乱世中,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彼此依偎。慧娘照顾他一时,他回报她一生。
此生有幸相伴,即便只能走一段,也是满足的。
身后传来白黎的咋咋唬唬的喊声,七立刻合上本子,随手卷成条揣进怀里,跑回去,“夫人您小心。”
大雨下的没完没了,街上泥泞湿滑,七小心的将自己的伞抬高。
和白黎手中的那把伞一起护住宋宁,警惕着四面八方的雨水,千万别淋湿了夫人。
不远处寒山也往这来,过来接她二人。
宋宁轻推了把白黎后背,将她踉跄赶去寒山的伞下,自己和着七的伞回到胡府。
“你去忙吧,让王爷注意安全。”
“是。”
本想看看记录死亡人数的本子,但宋宁想了想还是不打扰七忙活了。
两人免不了沾湿衣裳,回去换好衣裳后,白黎眼巴巴的跑来宋宁房内。
“宁,你说王爷查到哪了。我真是等不及了,你瞧瞧胡家奢侈的,还有那女的叫什么来着,赶紧把他们一网打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