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萧宸玖找谁去了?
谁去找陈轩了?
——萧宸玖找那陈轩做什么!?
慕南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坐直身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找陈轩做什么?你怎么没跟着一道去?”
面对慕南卿这般反应,阿三一早就猜到了,整个人都没什么波澜,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木头样:“主子用不着我,慕鸳戟前辈随他一道去了,他吩咐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好夫人您。”
这话说得颇具歧义,就差没直言慕南卿是个废物。
慕仙尊眉头直抽搐,火气蹭蹭噌往上窜个不停,偏生跟这个木头似的阿三有火无处发,气得她肚子疼。
慕南卿抿着嘴唇,沉默半响才堪堪缓过这口气,状似无常地问:“我问你萧六找陈轩做什么,不是想听你糊弄我。”
听到“萧六”二字,阿三眉心哆嗦两三下,终于如实相告:“去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般金贵,需得他亲自前去拿?”
“祖虞九愿。”
慕南卿再度陷入沉默。
阿三自然也不会主动与她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慕南卿突然笑出声来。
阿三皱起了眉头,盘算着自家夫人有几分气疯的可能性。
慕仙尊小唇微开,唇角上扬,两颗奶白的小尖齿清晰可见,双眸迷离而空灵。
大致仅有一个呼吸的功夫,惊为天人的笑意一闪而逝,慕南卿面上露出无可奈何地神色,悠悠自嘲道:“原本该我来陪他一道去的。”
她赞同萧宸玖取回自己佩剑的行为。
纵使自家夫君剑脉已经损毁,兴许此生都再无执剑的可能,但那柄上古战神剑祖虞九愿本属于他。
那是他年少成名、天资卓然的证明,哪怕他已经跌落神坛,可那昭示着“过去”的祖虞九愿无论如何都不该荒废在陈轩的手中。
遗憾的是,慕南卿现下不仅帮不上忙,并不能与之并肩。
她的妊娠反应最先体现在灵息上,以往醇厚几乎无穷无尽的灵息,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南卿如同一介肉体凡胎,整日疲乏得很,马车乘坐久了都要周身不适,甚至失去了最为基本的自保能力,处处都要劳烦萧宸玖分神护着她。
这边的废物仙尊兀自唾弃自己,一向心直口快、寡言少语的阿三一眼便看了出来,思虑良久才憋出一句安慰地话:“您老实待在驿馆中莫要节外生枝,便是帮了王爷了。”
阿三这句是心里话,并没有乱七八糟的多余心思,打心眼儿里希望慕南卿别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动歪心思、耍幺蛾子往外头跑,万一她出了意外,王爷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慕南卿自然听得出阿三这话中的意思,深刻意识到面前这块儿木头不是一个好的交谈对象,嫌弃地摆手道:“你上去,换小五下来陪我说话。”
“现下轮值只有属下和阿双。”阿三目不斜视,义正言辞拒绝道,“阿五要明晚才能轮到。”
屡次被忤逆的慕南卿:……
她现在更想往外头跑了,后悔唤了阿三下来气她。
——只要别让她接触到阿三这根木头,独自在房间中睡大头觉也是好的啊。
见慕南卿很长一段功夫都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阿三深施一礼后便无声告退了。
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房内只剩下了慕仙尊一人,实在闲来无事,又不愿意去看折子,便找来笔墨,在纸上学着萧某人画起了白菜。
可叹她慕某人英明一世,画起白菜的水准实在是不堪入目,连着画废了两沓纸,便彻彻底底放弃了对那肥硕叶片的善修,将宣纸重新铺在案上,提笔磨墨,改成画萧宸玖。
当那张丰神俊朗、世间少有的俊脸在纸上初具雏形时,慕南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舌尖轻舔了下唇角,计上心来。
萧宸玖自外头回来时,特意在浴房内先沐浴更衣,洁白里衣穿得松松垮垮,两只耳朵透红,披散着一头细密顺滑的长发推门而入。
此举是他故意为之。
阿三是个不会隐瞒主子的人,见萧宸玖回来,第一时间将慕南卿知道萧宸玖去找陈轩的事告诉了他。
宸王殿下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怕慕南卿会问他是如何取的剑、更怕她会反感,前思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这个毫无底线的法子来混淆视听。
奈何慕南卿实在是精神不济,他推门而入时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萧宸玖的一声“卿卿”,就这么卡在了喉咙中。
宸王殿下微不可查地蹙眉,心说都是怎么伺候的?就让她这么睡了?外头的人是死的?都不知道管一管?
有些不开心的萧城主将从点心铺子中带回来的凤梨酥搁置在桌边,走过去轻手轻脚把睡得正香的自家娘子扶起来搂进怀中。
还不等他用力把人抱起来,目光突然被桌案上的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吸引住了。
画儿中美人花钿挽发、流苏步摇随风缓**,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艳绝出尘。
萧宸玖倒不是为这画儿中人的美所折腰,之所以驻足,无非是因为这美人有着一双潋滟多情如星河的桃花眸,似水温柔又似妖危险,眼下还生着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
他越看越是眼熟,到最后直接气笑了,看着心上人恬静的睡颜好笑又好气地磨牙。
他家娘子的小脑瓜子里究竟都装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儿?为何行事总是这般奇葩?
从前对着王八喊王爷,每天总要变着法儿的气上他几回才安心,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他的人,这才消停了没几天,竟又玩儿出了新的花样儿。
补药不肯吃、古籍也不想看,无聊极了干脆把自家夫君画成女儿身找乐子,这般从骨子里透出调皮的娘子当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怎的偏偏就落到他怀中了呢?
宸王殿下任劳任怨,刚将自家王妃抱回**安置好,又被近几天负责慕南卿饮食的仙医风净月告知夫人没用早膳。
萧殿下只能负气将自身底线拾起来往后挪了挪,吩咐她重新炖些珍馐美味,等慕南卿睡醒了再吃。
交代好一切重新回到房间,萧宸玖想了想,到案前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丹青直笑,趁着慕南卿没醒,俯下身子一声不响,将那副有违人伦的画儿小心翼翼卷起来,捡起一根发带仔细固定,做贼似的塞进自己乾坤袋中。
宸王殿下做完这般异常奇怪的举动,屏住呼吸往慕南卿那边看了几眼,见她还和最初一样乖乖睡在**才舒了口气。
突然,萧宸玖没忍住摇头笑了。
——以他家娘子素来不管琐事儿的大条的神精,大致根本不会发现这张荒唐若此的墨画儿不见了踪影,自己这般小鹿乱撞的心思实在是显得多余了。
叹了口气,对于慕南卿这一点,萧宸玖也说不清楚是好是坏。
他兀自定了定神,垂下眼睑面色冷淡地推开房门,慢慢把画儿从乾坤袋中掏出来,郑重递给了站在门外的阿双:“去寻匠人订做一台画框,照它这般大小。”
“是。”身为一水护城的强者鬼卫,阿双武艺高强,自第打跟在主子身边,一直刀口舔血,在如云高手比拼下生存。
鲜少见主子这般凝重的神情,由此可见,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定然艰巨万分!
阿双下意识以为这张看似普通的纸张暗藏着玄机。
阿双面色坚毅、双手接过纸卷,双膝跪地做领命状。
为保任务万无一失,他还特意破例多问了一句:“敢问殿下,此为何物?可否能示人?”
“是本王的肖像。”宸王殿下语气淡漠,脸上的神情好像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可细看他的唇角,却是不由自主上扬至一个得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