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顾明雷从未见过朝朝脸上有多少悲喜,他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朝朝总是安安静静的,冷冷地看你,看众人,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你说,朝朝喜欢钱吗?他不喜欢的。
从小到大,顾明雷对他素来慷慨,只要朝朝要钱,他每次都是能多给就多给,毕竟这些本就是朝朝的钱。
朝朝真正开口要钱的日子并不多,一学期就一两次。起初顾明雷不知道朝朝要钱做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过。后来连续几年朝朝都是开学才要钱,他觉得好奇,就去查了下,才知道朝朝一直在资助他们学校一个叫李冬冬的男孩子。
可奇怪得很,朝朝对李冬冬很好,但他俩并不是朋友。
朝朝没有朋友,他不跟任何人玩。
顾明雷觉得,朝朝资助李冬冬就像他儿子养了个宠物一样,只是在习惯性地花钱。
顾家钱多,不在乎那小几千块钱,所以对于朝朝资助李冬冬的事,顾明雷素来装作不知道,都由着朝朝。
在顾明雷看来,只要朝朝高兴,不惹事,花再多钱他也是愿意的。
可矛盾的是,朝朝并没有多大花钱的欲望,但他又不愿意把遗产让出来。
顾明雷不解,他虽不喜欢朝朝,但朝朝总归是他儿子,只要朝朝把钱给他,他还是会对朝朝很好的。朝朝想要什么,他依旧是能给就给,为什么朝朝偏偏不肯如他所愿呢?
顾明雷突然有些心寒,先前他还因为让丁大头绑了朝朝心存愧疚,可最近几天,他的愧疚感已经被消磨光了,因为他觉得朝朝根本就不爱他这个父亲。
顾明雷心情沉重,狠狠地抽了口手中的烟。
顾金虎从外头走了过来,敲了敲顾明雷办公室的门。
顾明雷抬眼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顾金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把门给关上了。
“明雷,你找我什么事?”顾金虎腆着笑脸问。
顾明雷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让他坐:“西辞的事怎么样了?”
提到顾西辞,顾金虎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那小姑娘才十九岁!都怪你婶把西辞给宠坏了,惹出事了,就知道找家里。后来我让你婶给了五十万,让那小姑娘的父母把她给带回家了,不然她会一直缠着西辞。”
顾明雷又问:“那孩子呢?”
顾金虎眼里闪过几丝狠厉,从口袋里掏了包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放进嘴里,吐了口烟雾:“孩子那姑娘想生就生,生了我们顾家也有办法养。但你婶也跟姑娘父母说了,她要生了这孩子,日后指不定要被人戳戳点点,反正我们西辞是不会娶她的。那姑娘父母是聪明人,收了钱就不说话了。”
顾明雷点点头:“那应该就是不生了。”
顾金虎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谁晓得,等过阵子才知道。”
顾明雷:“陈司南那边呢?西辞不是说她知道了要退婚吗?”
顾金虎不以为意地又呵了一声:“知道又怎样?他们家收了我们的钱,这婚她想结就结,不想结也得结。这事,就算西辞不对,但她要是先退了婚,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你说是吧,明雷,你叔我一贯要面子,能丢这个脸吗?”
顾明雷再度点头:“放心,叔,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有顾明雷这句话,顾金虎心中宽慰不少,他又吸了口烟:“眼下找朝朝的事最要紧,西辞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这会儿找我,是大头那边有消息了?”
顾明雷摇头,把烟头放在烟灰缸内用力地碾了两下:“就是没有消息我才找你。叔啊,有件事得麻烦你替我办一下。”
顾金虎诧愕:“什么事?”
顾明雷深深地呼了口气:“你回焦城一趟,去市一中找一个叫李冬冬的男孩子,他跟朝朝走得还算近。你让人盯下他,看看朝朝这阵子有没有联系过他。”
顾金虎:“你怀疑朝朝已经回焦城了?”
顾明雷也不敢确定:“淞市那么大,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总得有几手准备。我让丁大头带人继续在淞市找,律师那边我也让人盯着了,不管怎么着,承接遗嘱那天,朝朝肯定会去找律师的。他现在身上没钱,在外躲一个多月也得吃饭,之前朝朝给了李冬冬不少钱,应该会去找李冬冬帮忙,所以你去帮我盯下。”
顾金虎了然地点点头,连忙起身道:“那我下午就回去,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顾明雷:“叔啊,动静别闹太大,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顾金虎知晓,安抚他:“放心吧,明雷,叔心里都有数,这事连你婶都不知道,家里人都以为朝朝在国外。”
顾明雷松了口气:“那就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没再多聊,顾金虎掸了掸身上落的烟灰,推开门离开了顾明雷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