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我怎么可能不帮你呢？”李钰那双眼睛里终于冒出了一点湿气，她还真是难得哭啊。

跟着容德威母子俩捱清贫日子时的苦，她都从未哭过，唯一让她哭的也就只有容义川，只是现在闹到这种地步，她知道儿子容德威已然犯了大错了。

儿子犯错，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替他弥补，就跟过去无数次一样。

李钰抬眼看了看容德威身后的容商渊，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向他示意什么。

容商渊一时不敢肯定，却眼睁睁地看着李钰一步步朝容德威靠近。

容德威一开始还扯着林芊画往后退，但已经退到后背抵在大门上，无路可退，他才说：“你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对你也不会客气。”

李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是你妈，如果今天非要有人死在这里，我不介意那个人是我，就当弥补我亏欠你的父爱！”

掏心窝子的话，容德威听了心里也有惆怅之意。

他这一辈子，风光也好，落魄也罢，周围的人来来去去，真心为了他着想的只有母亲李钰一个。

如果说容德威心里除了自己，还有一点点位置留给别人，那么这个人估计也只有李钰。

不是因为他跟李钰的母子情分，而是因为李钰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从不欺瞒从没背叛过他的人。

“妈，你别来蹚这趟浑水，我做这么多事从来不告诉你，目的就是不想你牵扯进来，所以你走吧，别逼我。”容德威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容商渊心里也不免感慨。

容德威似乎也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至少对母亲李钰，他还留着一点心。

李钰岂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嘴唇却在抖：“阿威……你把枪放下，我已经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专门受理这种案子的律师，律师说你这种情况是可以减刑的！”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我不要坐牢，我不想再进那地方，我受够了！”容德威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那几年的牢狱生活成了他命里最痛的梦魇，经常被人打，白天背着狱警打，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拖下床打，这也是容德威出狱后无法正常入眠的原因。

因为极度恐惧和不安，他一度失眠情况很严重，对安眠药有依赖性，这些都是因为那几年牢狱生活所导致的后遗症。

现在不能想，想一次便觉得情绪要奔溃一次，而容商渊趁着容德威发愣的当口，一点点靠近他身后，又朝巷口拿着枪的刑警队长使了眼色，眼神指了指抱着豆豆的那名下手。

刑警队长会意，对旁边一名下属说了几句耳语，而此时的容德威思维已经有些松懈。

李钰趁机继续劝：“不会的，我这次找的是国内最好的律师，他说还有希望，所以你把枪放下，好不好？”

连哄带骗，李钰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一根线。

人已经走到容德威面前，深深看了林芊画一眼，眼底往旁边闪了闪，林芊画撑着最后一口气看明白她的眼神，略微点了点头。

“来，枪放下！不然一点活路都没有！”趁热打铁，李钰伸手盖到容德威的墙柄上，容德威通红的眼睛里似乎亮过一道光，居然没有多反抗。

李钰拼命撑住笑，却听到自己胸腔里逼出来的越来越粗的呼吸声。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芊画花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手肘往容德威胸口顶，容德威没来得及反应，手臂松开，林芊画虚弱的身体因为失去他手臂的支撑往一些崴倒……

“臭女人！”容德威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芊画已经不在自己手里，绝望之余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有满身满心的恨和怒。

“砰——”

“林芊画！”

突如撕开的枪声和喊声，林芊画分不清是谁快谁迟，只感觉肩膀被一股力量裹着滚到了一边，继而又是几声连绵的枪声，像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小威……”李钰尖锐的叫声从身后传来，巷子里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已经被风吹得全部散开，夜归的鸟儿全部从枝头上飞离，惊得不知躲到了哪里去……

林芊画整个人趴在地上，背上似乎压着东西，耳膜被刚才的枪声震得嗡嗡响。

“豆豆……”意识弥留之际，她喊了这两个字，继而鼻腔里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背上的重量一下子全部压到了她身上，撑住地面的手却被背后伸过来的温柔手掌裹住。

“林芊画……”有人虚弱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继而感觉到周围围过来的人影，厚重军鞋踩在小巷青石板上发出笃笃声。

林芊画闭眼之前，努力转过脸去，朦胧意识间依稀看到压住自己的那道身影，笑着，唇角微微上扬……

心口一疼，白光闪过去，意识陷入昏迷。

黄昏的最后一点光亮终于也要从天边消失了，整个巷口被晚霞照出一片血红。

李钰跪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当场毙命容德威。

风开始变得大起来，快要入夜了，一阵阵从弄堂口吹过来，吹得门上那副对联哗哗响，垂下去的边角扬起来，终于让人看清楚上面的字——“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