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几个舅舅也硬气,自打他母亲过世,就不大乐意与连家走动,唯恐旁人说靠他们是连家怎样怎样。
倒是他不藏着掖着,从主事以来,无论什么好事都想着他的舅舅们。
“我记得霍桀不是……”连北川记起那日再饭桌上,霍桀已把她这个小女儿打发到老宅那边去了。
朴姨难为情地躬下身子,“这孩子初来乍到,我真不忍把她送老宅那边。二爷,求您行行好,让她留我在身边吧?”
一面说一面又推了朴笑笑好几下,想让这女孩儿说几句求人的话。
但朴笑笑不肯,杵在那里只拿手指头在辫子上绕圈。
朴姨没张口求过连北川什么事,这些年伺候他也算尽心尽责。
见她急得面红耳赤,嗓音都开始发抖,便做了退让,“以后不许随便来前面,尤其是不能进我的房间。”
他身上的毛毯就出自他的房间,显然这个朴笑笑擅自进去过。
朴姨即刻作出保证,让连北川放一百二十个心,她会教好小女儿守规矩。
这时霍桀恰把大夫带回来,是小陈大夫,不是他父亲。
“二爷三爷是跟顾家村过意不去啊?三爷伤了腿,二爷崴了脚。”小陈大夫边帮连北川处置伤势,边含笑打趣儿。
连北川苦哈哈地瞅向霍桀,“我不是让你请陈老大夫过来吗?”
“我爹年岁高了,坐馆还行,这种跑外的活都落我身上了。”小陈大夫诮笑,两手在他的脚踝处按压几下。
连北川忍痛“嘶”了声,“我奶奶就信他老人家。”
“老太太要是有什么,我爹都得小跑过去。”
“合着我不够资格?”
“可不,您比不了老太太。”
朴姨围在旁边递递拿拿,朴笑笑也没走,绕到沙发后面望向连北川的脚伤。
霍桀不用细问,就猜出个大概,朴笑笑长得和她母亲很像。
这个朴姨仗着自己资历老,竟也打起小算盘来了。
“骨头没什么事,再过三五天就能好。不放心的话,明儿去趟洋医院拍个片子吧。”
“最近谁质疑你们了?”
“没有没有,这不近来洋风盛行嘛,我瞧又建了几家教堂医院的。”小陈大夫帮连北川敷好药酒,穿好鞋袜。
连北川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感喟:“还是陆家闷声发大财,铭泽哥啊真可以。”
小陈大夫接着欷吁:“以前在街上瞧见个洋人,像看怪物似的。现在在街上随便扫一眼,真可能看到一两个。”
“滦城是要赶超省城了。”霍桀帮小陈大夫收拾好医药箱,又将朴姨送上来的湿毛巾递给他擦手。
“省城长什么样呀?比滦城还好吗?”朴笑笑霍地启齿,两排卷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巴。
朴姨顿时朝她喝声:“这是你该问的话?还不赶紧退下去!”
朴笑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骂她。
刚刚连二爷躺在沙发上睡觉,她担心他着凉,好心给他盖上毛毯有错吗?
自己没去过省城,问一句省城长什么样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脸色绯红,双眼含泪,向她母亲狠狠跺脚,“哼!”旋即哭哭啼啼跑走了。
朴姨窘然赔笑:“小孩子不懂事,对不住,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