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51章 艾莉亚(1 / 2)

“上。”

西利欧·佛瑞尔叫喊着,朝她头部挥去。

艾莉亚举剑挡格,木剑相交,“咔”的一声。

“左。”

他又叫,木剑随即呼啸而出。

她的剑也急速迎去。

又是“咔”的一声,她咬紧牙关。

“右,”他说,之后是“下”、“左”、“左”,越来越快,向前步步进逼。

艾莉亚则不断后退,挥开每一记攻势。

“开始冲锋了。”

他警告。

于是当他向前猛攻,她往旁边一闪,扫开他的剑,朝他肩膀砍去。

她差一点就碰到他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禁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一撮淌着汗水的头发垂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用手背拨开。

“左。”

西利欧叫道。

“下。”

他的剑快得看不清,咔咔声响彻小厅。

“左,左,上,左,右,左,下,左!”

这一剑刺得很高,正中她的胸膛。

她剧痛难忍,因为这次攻击方向全然不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哎哟!”

她叫道。

看来,等今晚在海上某个地方睡觉的时候,胸部大概已经淤青一片了。

每次受伤都是一次教训,她告诉自己,而每次教训都让我们更强。

西利欧后退。

“你已经死了。”

艾莉亚扮起鬼脸。

“你作弊啦,”她气冲冲地说,“你明明说左边结果却打右边。”

“就是这样,你从此就是个死女孩了。”

“可你‘骗人’啊!”

“我的嘴巴骗人,我的眼睛和手说的可是真话,只是你视而不见。”

“我哪里看不见,”艾莉亚说,“我每秒钟都盯着你看!”

“死掉的小妹妹,‘观看’不代表‘洞察’。

水舞者一定要能洞察。

来,把剑放下,听课的时候到了。”

她跟着他走到墙边,他在板凳上坐下。

“西利欧·佛瑞尔能当上布拉佛斯海王的首席剑士,你知道凭什么吗?”

“因为你是全城最厉害的剑客。”

“就是这样,但为什么是我?

有很多人比我强壮,比我敏捷,比我年轻,为什么是西利欧·佛瑞尔最厉害?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睫毛,“诀窍在于洞察,洞察事物的真相。

“听着。

海风吹到何方,布拉佛斯的船就开往何地。

他们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每次返航,船长都会为海王的百兽园献上远方的动物。

那是你从未见过的各式珍禽异兽,比如有条纹的马,全身长满斑点、脖子像高跷一样长的东西,还有浑身是毛、长得跟母牛一样大的鼠猪,会螫人的狮身蝎尾兽,把幼兽装在袋子里的老虎,还有走来走去、有镰刀般的爪子的恐怖蜥蜴。

这些东西西利欧·佛瑞尔通通都见过。

“我说的那天,前任首席剑士刚刚去世,海王便传我过去,只因按照布拉佛斯的传统必须立刻选择剑士的继承人。

之前已有不少杀手去见过他,结果通通都被遣走,谁也说不出原因。

我进去的时候,他安详地坐着,膝上躺了一只肥胖的黄猫,他告诉我,这是他手下某位船长从比日出之地更远的小岛上带回来给他的。

‘你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动物吧?’

他问我。

“而我对他说:‘每晚我在布拉佛斯的小巷都见到几千只他这种动物。’

海王听了抚掌大笑,当日就任命我为首席剑士。”

艾莉亚露出一张苦脸。

“我不懂。”

西利欧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那只是一只平凡无奇的猫。

其他人以为会看到珍禽异兽,所以他们眼中就只看得到珍禽异兽。

他们说这只猫很大,可那只猫并不特别大,只不过因为好吃懒做,海王又常拿自己餐桌上的东西喂它,所以才稍微有些发福。

他们又说它耳朵小巧玲珑,其实只是因为和其他猫打架时它耳朵被咬掉了一块。

那明明就是只公猫,但海王开口说‘她’,他们也就信以为真。

你听懂了吗?”

艾莉亚仔细想想。

“你洞察了事情的真相。”

“就是这样。

最重要的就是睁大眼睛。

心会说谎,头脑会愚弄我们,只有眼睛雪亮。

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用你的嘴巴尝,用你的鼻子闻,用你的皮肤去感觉,最后才用脑袋去想,这样才会洞察真相。”

“就是这样。”

艾莉亚嘻嘻笑道。

西利欧·佛瑞尔难得地露出微笑。

“我在想,等我们抵达你家那个临冬城,也差不多是该让你使用这把缝衣针的时候了。”

“太棒了!”

艾莉亚迫不及待地说,“到时候我让琼恩看——”轰的一声,身后的小厅大木门被人撞开,艾莉亚立刻旋身。

一名御林铁卫站在门拱下,身后跟了五个兰尼斯特卫士。

他全副武装,只把头盔的面罩打开。

此人陪国王来临冬城做客时,艾莉亚见过他,记得他那低垂的眼睛和铁锈色的小胡子,这必是马林·特兰爵士无疑。

红披风的侍卫穿着皮革背心和锁甲衫,头戴雄狮钢盔。

“艾莉亚·史塔克,”骑士说,“孩子,跟我们走。”

艾莉亚犹豫不决地噘起嘴,“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父亲要见你。”

艾莉亚向前走了一步,但西利欧·佛瑞尔握住她的手。

“艾德大人为何不派他的手下,反而派兰尼斯特家的人来呢?

我很好奇。”

“舞蹈老师,别不识好歹,”马林爵士说,“此事与你无关。”

“我父亲才不会派你们来呢。”

艾莉亚说着举起她的木剑。

兰尼斯特侍卫见了哈哈大笑。

“小妹妹乖,把棍子放下,”马林爵士告诉她,“我乃御林铁卫众弟兄的一员,是宣誓效命的白骑士。”

“杀老国王的弑君者也是啊。”

艾莉亚说,“我不想去,我不想跟你走。”

马林·特兰爵士没了耐性。

“抓住她。”

他对手下说,然后放sp;三个卫士向前走来,锁子甲随着跨出的每一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艾莉亚突然害怕起来。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告诉自己,慢慢缓和狂乱的心跳。

西利欧·佛瑞尔走上前来,挡在中间,边拿木剑轻敲靴子。

“到此为止。

你们是人还是狗,居然有脸威胁小孩子?”

“滚开,老头子。”

一名红袍侍卫叫道。

西利欧的木棍“咻”的一声上蹿,敲了那人头盔一下。

“我是西利欧·佛瑞尔,从现在开始,你跟我讲话要放尊重点。”

“秃头浑球。”

来人拔出长剑。

木棍再度蹿动,快得刺眼。

艾莉亚只听咔啦一声,钢剑已掉在石地板上。

“我的手。”

那名守卫惨叫着握住断掉的手指。

“以一个舞蹈老师来说,你挺快。”

马林爵士评价。

“以一个骑士而言,你太慢。”

西利欧回敬。

“宰了这布拉佛斯人,把那小女孩抓来。”

白甲骑士命令。

四个兰尼斯特士兵纷纷抽出佩剑,断指的那个啐了口唾沫,用左手拔出匕首。

西利欧·佛瑞尔咔咔咬紧牙齿,滑出水舞者的姿势,侧身迎敌。

“小艾莉亚,”他叫道,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自始至终没将视线自兰尼斯特卫兵身上移开。

“今天的舞蹈课到此为止。

你最好快走,跑步去找你父亲。”

艾莉亚不想抛下他,但他教导她要听话。

“疾如鹿。”

她小声说。

“就是这样。”

西利欧·佛瑞尔说。

兰尼斯特士兵向他围去。

艾莉亚缓缓后退,手里紧紧握着木剑。

看着西利欧应战的架势,她才明白平日和她交手时,他不过随意玩玩罢了。

红袍武士握着钢剑从三面向他进逼,他们的胸膛和手臂受锁甲保护,短裤缝了金属护褶,但脚上只有皮革绑腿,双手暴露在外。

他们的头盔虽有护鼻,却没有面罩遮眼。

西利欧不等他们靠近,便闪身向左。

艾莉亚难以想象人的动作竟能那么快。

他用木棍挡住一把剑,旋身躲过第二把。

第二个人失去重心,踉跄着朝先前那人跌去。

西利欧朝他后背补上一脚,两个红袍武士便摔成一团。

第三个卫士跳过他们冲来,挥剑往水舞者头上砍。

西利欧身子一低,向上疾刺。

那名守卫惨叫倒地,本来是左眼的地方,如今只剩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摔倒的人准备爬起。

西利欧踢中一人的面门,扯下另一人的头盔。

拿匕首的人朝他猛刺,西利欧用头盔接住攻势,然后用木棍敲碎了来人的膝盖。

最后一个红袍武士喝骂一声,双手持剑,猛力挥砍着朝他冲锋。

西利欧疾闪向右,于是那个没了头盔,正挣扎着站起的人遭了殃,那记屠夫般的猛斩正中他肩脖交接处。

利剑砍碎锁甲、皮革和血肉,此人跪倒在地,厉声惨叫。

杀他的人还来不及抽出剑,西利欧已刺中他的喉头。

卫士发出窒息般的叫声,蹒跚后退,双手掐着脖子,脸如死灰。

等艾莉亚走到通往厨房的后门时,五个人不是倒地丧命,就是奄奄一息。

她听见马林·特兰爵士咒道:“一群废物。”

然后拔出长剑。

西利欧·佛瑞尔恢复了战斗姿势,牙齿咯咯作响。

“小艾莉亚,”他头也不回地叫道,“快走。”

用你的眼睛看,他刚才教导过。

于是她看了:骑士穿着全身重铠,头、脚、乃至喉咙与手臂都有钢甲保护,双眼隐藏在纯白高盔后,手拿狰狞的精钢长剑。

反观西利欧,他只有皮革背心和手中的木剑。

“西利欧,快跑!”

她尖叫。

“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从不临阵脱逃。”

他朗声道。

马林爵士挥剑朝他砍来,西利欧优雅地闪开,手中木棍划出一阵白光芒朝骑士攻去。

才一次心跳间,他接连击中骑士的太阳穴、手肘和喉咙,木头敲响了头盔、护手和颈甲的金属。

艾莉亚整个人愣在原地。

马林爵士继续进逼,西利欧退后。

他挡下一击攻势,躲开第二剑,又挥开第三击。

但第四剑将木棍拦腰砍断,木屑飞溅,铅制骨架断裂了。

艾莉亚啜泣着迈开脚步,飞奔而去。

她冲过厨房和贮藏室,在厨师和侍者间穿梭,害怕得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捧着木盘的面包师助手经过她面前,艾莉亚把她整个撞倒,刚出炉、香气四溢的面包撒了一地。

她又绕过一个手拿切肉刀、肘部以下全是血、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她的肥胖屠夫,隐约听见背后的叫喊。

西利欧·佛瑞尔所教过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脑中迅速流窜。

疾如鹿,静如影。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迅如蛇,止如水。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壮如熊,猛如狼。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害怕失败者必败无疑。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恐惧比利剑更伤人。

她紧握木剑,汗湿手心,当抵达塔里的楼梯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她愣了一会儿。

往上还是往下?

上楼之后会经过密闭桥梁,桥连接着议事厅和首相塔,但他们一定以为她会朝那边去,没错,而且西利欧不是说要“出其不意”吗?

于是艾莉亚往下走,经过一层又一层螺旋,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一级级狭窄的阶梯,直到最后来到宽敞的圆顶地窖,四周的麦酒桶足足堆了二十尺高。

唯一的光源是墙上高处的倾斜窄窗。

地窖是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