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没有当官儿的,你却敢养十几个下人?你这是犯了大丰律例!”
一直默不作声的宝儿忽然大喝,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黄老爷面色不善,一个傻子敢来指责他犯了律例?
傻子懂什么是律法吗?
“这话可不兴乱说呀,”六叔公饶有兴趣地盯着宝儿,“宝儿,你来说说,黄老爷怎么就犯了大丰律法?”
宝儿很讨厌黄老爷,这下子抓住黄老爷的错处,得意地挺起胸膛,一双眼睛又明又亮。
“大丰开朝有律例,家中有官身,方可蓄养奴仆,五年前修律法,此条律例放宽了,若家中无官身,想要蓄养奴仆,每蓄养一名便要交五两人头钱,且最多不能超过八人。”
宝儿说得很响亮:“我不是官身,但我媳妇儿买丫头的时候去过官府,交了奴仆税,你交了吗?你家中十几个下人,远远超过律法规定人数,县太爷知道吗?你触犯大丰律例,可是要吃牢饭的!”
黄老爷吓得手都在哆嗦。
他恍惚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条律例,可他黄家是镇子上最有钱的人,里长都不敢管他,谁敢说他多养了奴仆?
今日被这个傻子大喇喇地说出来,黄老爷就怕了。
傻子脑子不好使唤,要是哪天不管不顾地瞎嚷嚷出去,真的传到县衙里可怎么办?
别看黄家在镇子上有钱,可到了县城府城,这点钱就不够看了。
黄老爷脑门上的汗珠子直往外冒,吃了一碗又一碗的茶,还觉得口干舌燥。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黄老爷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可别听着风就是雨,胡乱说话。”
“我媳妇儿教我的!”宝儿笑得好似天上月,“我媳妇儿天天教我写字读书,还教我背大丰律法,上回见到杜公子,我背给他听,他还夸我厉害!”
黄老爷不敢再瞧不上宝儿,又不想被一个傻子下了面子,只好干巴巴地解释:“我……我其实家中只有四个使唤人,刚刚是在说笑呢,说笑嘿嘿。”
“真的吗?你可不能说谎!”宝儿很严肃,“媳妇儿说,做人要坦诚!”
黄老爷不敢再搭话,扭头讪讪地对六叔公笑:“这傻子……哦不,这李宝儿知道得还挺多。”
六叔公面有得色,仿佛黄老爷是在夸他:“宝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可惜了,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人就糊涂了,说起来,这病还跟黄老爷的女婿张秀才有点关系。”
黄老爷登时一个激灵:“我女婿咋啦?”
六叔公摇摇头:“宝儿六岁那年,你女婿推了他一把,把他从坝上推下去,磕到了脑袋,打那以后,这孩子脑子就不灵光了,人也越来越胖。”
“宝儿小时候可聪明了,”二大爷拍着大腿一脸惋惜,“他爹能识字会读书,宝儿就像他爹,三花那会儿还说要让宝儿读书,以后进京做官,去找他爹。”
黄老爷嘴巴合不上了,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宝儿:“这傻……不不不,李宝儿的爹是在京城里当官的?”
“什么当官的,越说越玄乎了!”李铁牛哼了一声,“就是个看病的大夫,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瞧着像是个富家公子哥,跑到我们山后村,骗大了三花的肚子,等孩子生出来,他就跑没影了。”
黄老爷总算放下心,原来这傻子还是个野种。
“铁牛,你咋这么说话呢?”六叔公很不悦,“宝儿爹对咱们几个村子有大恩,那年大疫,若不是宝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