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王朝十年冬,京城,夜。
漫天的风雪在窗外呼呼的刮着,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凄凄惨惨。
丞相府西北角的一个破旧的小院里,传来阵阵重咳之声。
“咳咳——”
良久之后,咳嗽声停止,谢玉琳抬起头,露出一张枯槁的脸来,手中抓着一张带血的帕子。
她曾经也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只是时光荏苒,眼下只剩下一副濒死之躯。
转头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心情十分复杂。
她这一生,只有三十一年光阴,连这个寒夜都过不去了。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被风雪声压着,直到门被推开,谢玉琳才发觉。
来的,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姜氏,当今丞相楚恒之的宠妾,掌管着府中的一切事务。
她长相美艳,穿着华丽的衣裙,头戴金钗,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的表情似得意,似痛恨,又似怜悯。
“姐姐,你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死!”
谢玉琳早已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奚落,神情淡漠。“你有事?”
“当然有事。”姜氏黑眼珠一转,笑道:“姐妹一场,你活的这么辛苦,我也是心疼姐姐的。所以,今日就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谢玉琳心中警惕。“什么消息?”
“你的那个一直和你通信的弟弟……死了。”姜氏一惊一乍的说:“而且,早就死了。”
轰——
姜氏的话如同一记重锤锤在谢玉琳的心口上,她猛地睁开眼瞪着姜氏,嗡嗡声塞满她的脑袋,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谢玉琳猛地摇头,并不相信。
“我一个月前才收到他写来的信——他说他......”
姜氏插嘴道:“他说他看上了一个温婉的女子,还说自己很得上司欣赏,要提拔他,对吗?”
谢玉琳睁大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信是假的,是我用来戏弄你的工具。”
姜氏笑了起来,心中十分畅快。
“我就喜欢看着你天天等啊!盼啊!等来的,盼来的全都是一片谎言,却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哈哈哈哈……真好玩!”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叠厚厚的书信。
“景慧二十六年冬,爹娘,我已在京城安顿下来,也见了未来的夫君,他人很好,对我很是关心……”
姜氏一字一顿的念着,随即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他对你好?是掐着脖子把你往水里按的好?还是对你拳打脚踢的好?只是,可惜了你这番心意。你爹在你离开一个月后病死的,你娘是在你这封家书到之前咽的气。”
谢玉琳呼吸一凝,眼眸中出现一丝波动。
仿佛再次回到了被人肆意虐打,被人按进水里,窒息的痛苦中。
“景慧二十九年春,炳琅,我已经嫁人,日子过的很好,丈夫对我疼爱。你要好好听话,认真读书,平安长大,将来娶一个心爱的姑娘,生儿育女,替谢家开枝散叶……”
姜氏又念起了第二封,唇角勾起嘲讽之意。
“是啊!夫君可疼爱你了,成亲当日就将你关到了这里,那洞房还是我替你去的呢!”
谢玉琳心如死灰。
本以为和楚恒之一起掉进水池是一场意外,直到对方冷着脸吩咐下人将她关起来才明白,哪有什么意外,不过就是一场算计。
只是,时隔十五年,她还是不明白这场算计到底是因为什么。
“实话告诉你,你弟弟并没有收到家书,他在你成亲一个月后死的。
那次,你大伯晋升,全家迁往京城,半路上遇到了土匪,全部人都跑了,就他被落下了,被土匪砍掉了脑袋。
还有你娘,是被毒死的。你二婶亲自喂的毒药,临死前,她还抓着你二婶的手,乞求她不要伤害你们姐弟。
啧啧!真是可怜!一家人都死绝了!”
一丝鲜血从谢玉琳的嘴角流出,她心中万念俱灰。“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姜氏无所谓道:“因为你弟弟和你娘死的时候,我就在当场,亲眼看见的。”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为什么要救?”姜氏脸上故作无辜的笑着,眼里满是恶毒。“我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送他们上路呀!”
谢玉琳浑身发冷,只觉得万念俱灰。
原以为自己是在忍辱负重,却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被人戏弄的玩意。
姜氏恶狠狠的上前,抓住谢玉琳的头发,迫使她仰头。
“谢玉琳,你抢了我丞相夫人的位置,我就要你家破人亡,有仇不得报,让你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说罢,她抬手将手上的信件全部撕毁。
“不……不……不要!!”
碎片想雪花一样落在地上,比外面的风雪更让谢玉琳感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