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血浸染的眼眸倒映着黎槐的面庞：“皇后，朕的皇后再也醒不来了。”

黎槐笑：“是啊，她再也醒不来了。”

躺在宫中的本就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身，如今原该寄宿其中的灵魂寻到了新的去处，偶身自然也就失去了重新睁开眼的可能。

莫影嘴角的笑意也好似在讥讽自己。

只当一切都是一场梦，是镜花水月间神明赐他的一场相逢。

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皇后，这是北国前朝的公主，是被自己摧毁了一切的亡国公主。

北国，在他手上覆灭了两次。

他记得清楚，黎槐自然记得更清楚。

所以他的皇后永远醒不来了，或许过了今日今日他也醒不来了吧。

如此倒也甚好……

便当他真的是与他的皇后一同步入了最幸福的故事结局。

在最深邃的梦境之中，皇后会挽着他的臂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会轻柔唤他陛下，只唤他一人陛下。

他们眺望万里江山，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这世间的权力尽在他手中，他所追逐的光芒也被他锁在身边。

多好啊。

“杀了我。”

莫影缓缓抬起手，靠近黎槐的脸庞，好似想要最后再触碰一下他仰望了一生的月光。

“唰——”

整齐的拔剑声随着夕阳爬上山头乍响，锃亮的寒光打破了凄美的场景。

清音阁的四面八方忽然出现了一众动作整齐划一的黑衣人，他们恶狠狠地盯着黎怀，剑已出鞘。

但凡对方有下一步的动作，莫影活不了，黎槐也得死。

是了，这里是莫影的地盘啊。

他怎么会放心让自己，乖乖走进绝境之中呢？

可黎槐没有松手，她垂眸看着莫影。

像是透过这一眼，看见了他们儿时相处的时光，看见了他们多年的相互算计，看见了末影偏执而又疯狂的心。

而莫影呢？

他抬手挥了挥：“把剑都放下，走吧。”

“从今往后，你们也是可以浪迹江湖的自由人了。”

随后莫影对黎槐重复道：“杀了我。”

从一开始，末影就知道自己赢不了这场决斗，不是因为战斗力过于悬殊，而是因为黎怀的心中根本没有他。

一个没有心的人怎么会输呢？

他输在了悸动的心跳，输在了狠毒却又心软。

黎槐伸手覆上莫影血色的双眸，轻声道：“如你所愿。”

从一开始，黎槐就知晓自己会赢。

因为从儿时将莫影带回身边开始，她就有意识地引导着莫影性格的塑造。

——为了这场若干年后的胜利。

夕阳落下了，黎槐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鲜血从她身上流淌而下，如同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她抬头望着初升的月，不明白自己算不算得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