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夹杂着血腥气,陆离折身遁入夜色中。
中夜时分,太医院。
直至中夜时分都灯火通明,一名常跟在萧仁身边的小药童照看着太子的药汤。
此前太子连日辛劳,以至在祈福大典旧疾复发,太后心疼不已,就把太子接回宫中,至今都在宫中养病。
小药吏十分尽责,即便再困,也目不转睛地守着药罐。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仁拿着药方进来道,“你过来看看,这份药方你师傅是不是写错了?”
药童的师傅也是太医院的医正,药童移目往药方上一看,确确实实是师傅的笔迹,可太子明明是心悸,怎么用止血的三七?
小药童正惊惧犹疑,萧仁道,“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快去快回,耽搁了殿下的病情就不好了。”
然而,药童走了不久,内间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
守在屋内的内侍见了萧仁却不惊,反是起身一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萧仁冷目注视着太子司马青,沉声道,“那名药商,是不是殿下派人杀的?!你我事成在即,何必自乱阵脚。”
司马青却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掀,“怎么?人死都死了,你眼下来找本宫,本宫又不会你那起死回生之术。再说,药商不死,你想等陆离慢慢儿查到太医院?”
萧仁听了这话,沉默须臾,“殿下这意思,善后只在其次,其实想先发制人?”
司马青看萧仁一眼,语气和缓下来,“虽然江天寺行动失败,但本宫呢,不会问责你。你跟着我出生行伍,朝中的局势看不分明。但本宫在高处立得太久了,陆离如今不止权势滔天,他的狠性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天后已然发话了,他会动用大理寺一切力量举国盘查。就算暗桩藏得再深,只要被查出一点线索,你日后的处境就艰难了。若然被天后发现你我合谋,只怕还会对本宫再起杀心。”
萧仁听司马青说完,一时不言。
片刻,冷冷笑道,“殿下既敢做这样胆大包天之事,何不直接刺杀天后?”
他看着司马青,“陆离这个人心细如发,城府极深,殿下以为此番派死士灭杀活口之事他查不到线索?怕是一两日前就吩咐暗桩盯上殿下了,殿下是打算让这死士一路引着他找人证么?”
司马青愣了一愣,唤内侍进来吩咐了几句,转头对萧仁道,“多谢先生提点,本宫已照大人的意思,派人去截杀死士了。”
萧仁思虑着,“殿下明鉴,我们如今动也不能,不动也不能,实在太被动,不啻于坐以待毙。”
他想了想,又道,“诚如殿下所说,不管天后或陆离知不知道江天寺一事来龙去脉,只怕都会对殿下痛下杀手。否则殿下以为,天后执意让殿下迁入宫中是为甚么。”
天后登基在即,能否果真容得下有一个身有军功、怀夺权之心的太子?
这些年厮杀下来,党羽立场之争的残酷历历在目,任谁踏上了这条路都没有退路。
不是谁停下,就会止干戈。也不是谁改变,就会放下杀心。当初的司马炎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司马青从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因此他凡事才要先下手为强。而萧仁这个人,任何时候任何处境,从不怀疑自己。
司马青嫌恶地望了一眼药碗,问,“照你看,天后大概何时会动手?”
既起了杀心,找个理由再准备准备,萧仁道,“想来不至月余时日就会动手。”
此言一出,司马青都愣了。
萧仁抬手捏了捏眉心,“殿下可想来一招破釜沉舟?”
月光洒在案头,将浮在半空的尘埃照得清晰可见,屋里静得直叫司马青想将这尘埃细数,他的心是冷寂的,自觉不是天后的对手,也不知月余时日自己如何起死回生。
即便被这样通透的月光照着,萧仁的面颊也没有一丝瑕疵,只有眸光深深浅浅,似乎是时浮时沉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