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海棠曾经有过可以离开三平星的机会,准确来说,当时她已经站在了蓝星的土地上。
那天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突如其来的暴雨搅了人登山的兴致。三面铺满枫叶的山,前面一条大马路,停了几辆旅游大巴和私家车,人们纷纷狂奔到车上,打道回府。
戚海棠拧了把衣服上的水,又重新把大衣举过头顶,走一步退两步,折腾半天,身边一个人影都没了,只有她还在这鬼地方冷得咬牙切齿。
不是她不想跟着跑,只是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这山熟悉得要命,像做了三百遍关于这山的梦似的,有点头疼。
“亲,等一下!”
哪儿来的声音?戚海棠皱皱眉,看马路上有辆私家车还没走,便走过去想搭个顺风车。
突然,风声、雨声、虫鸣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雨滴也悬在空中,像定格动画一般。
戚海棠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好奇地戳了戳雨滴,软软的,一戳就破,分成无数个小水滴。
“亲!”又是这个奇怪的声音。
戚海棠循声望去,有一朵云正慢慢地往山下飘。
筋斗云成精吗?
戚海棠仰头盯着从她身后飘到身前的云,头更疼了。
记忆像被锁在一个地方,火急火燎地想冲出来。
-
几分钟后,那朵“云”挡在了戚海棠本想搭的顺风车前面。
戚海棠这才看清哪儿有什么云,分明是柄巨大无比的伞。
她看得真切,那车颜色如墨,像暗夜般降临,车身上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膜,隔绝雨滴,并未溅起一丝水花。
伞也一样,这伞撑开足有半辆车那么大,伞面皆是白色,如高山顶上皑皑白雪,又如火炉旁团成一团恬然小憩的猫咪。
戚海棠有些喘不过气,纷繁的片段在记忆中飞速重现。
伞倾斜了一番,露出一个人来,着青色衣裳,缓缓执伞而来,如水墨画般灵动,一边靠近她一边抛诱饵——
“想要美颜盛世吗?”
“想要一夜暴富吗?”
“想要万载长生吗?”
……
一瞬间,无数记忆塞满戚海棠的脑海……康妮温柔的话语和金色的长发……扇子一下两下敲在她的头上……抓阄出安全屋……最后一个被推出屋子的蓝星人……卜燕星矿城……庞峫……岳麟……
戚海棠回过神来,双手攥得死紧,忍着密集的针扎般的头疼,静静看着眼前抛诱饵的人。
这是诱饵第二次出现在戚海棠面前了。
上一次,戚海棠只当是个玩笑,随口说了句想要,再醒来便已身处三平星——一个科技文明高度发达,视蓝星人为蝼蚁的星球。
三平星人成功建立与蓝星的通道后,便时不时想方设法地哄骗蓝星人答应前往三平星。
蓝星人被骗来的原因各不相同。和戚海棠同时来三平星的人是为了一个接一个地做三平星姜家唯一的女孩子——姜澄的替罪羊,替姜澄赎罪,也替姜家探路。小心翼翼,生不如死。
上一次被骗去做替罪羊后,戚海棠反手就送了三平星一场爆炸。可惜没能如愿把两星球之间的通道炸毁,却把她又送回了一切的原点。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是选择留在蓝星,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当做一场梦,还是选择去三平星,想方设法关闭两星球间的通道?
……
若你曾在地狱受尽苦楚,刚一脚踏回人间,却又有人邀你重回地狱,你去还是不去。
戚海棠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上一次的场景不断在脑中浮现。
愤怒与惊惧啃食着她的心,几乎要凝成实体的恨意在拼命撕扯,想扯碎她竭力控制的平静的表情,露出里面的狰狞。
……
萧暮雨躺在车里闭眼小憩,他和骷髅来低位星球小半年了,任务是带三十个人回去替姜澄顶罪。
在萧暮雨看来,姜澄要受的惩罚不痛不痒,基因强化后想死都难,无非是姜家太疼她,才想找个人代替。找三平星人自然是不被允许的,星球守则刻在每个人心里,找个蓝星人便无可厚非了。
替姜澄受罚后,容貌、财富、寿命,想要什么要什么,对这些低位星球的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但被邀请去三平星的人要么破口大骂他们是神棍来骗钱,要么直接跪倒在地扯住他的裤脚涕泪横流,求萧暮雨现在就把他们变得有钱貌美,想空手套白狼。只有极少数的人答应了他的交易。
好不容易凑齐二十九个人,骷髅蹦蹦跳跳地求萧暮雨最后一个人让他来邀请。
这是骷髅第一次邀请蓝星人去三平星,翻了无数资料,仔仔细细给自己捏了一张隐士高人的脸,又设计了一个酷炫无比的出场方式。
想到圆圆趁半夜拔了一园子仙尾鹤的羽毛,只做了一柄伞,萧暮雨低低笑了笑。
突然有一股浓烈的怒意侵入他的五感。
萧暮雨习惯性地调低了一些感官敏锐度,翻了个身,却有一股更强烈的情绪霸道地想冲入他的识海。
咦?
萧暮雨坐起身。
此时的戚海棠如落汤鸡一般狼狈,她盯着骷髅,狠狠抹了把脸,缓慢而坚定地说了两个字,“我要。”
第一次邀请人便如此顺利,骷髅十分开心,轻轻挥了挥袖子,这样面前的蓝星人就会昏睡过去,直到被唤醒。
而戚海棠在骷髅抬手的那瞬间,便已闭眼咬破舌尖,指掐手心。
不看加上痛感,让她足以清醒片刻。
此时萧暮雨毫无戒心地摇开了车窗,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那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会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戚海棠捕捉到了车窗打开的声音,在倒下去的那瞬间,她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车窗从中间向上下两侧打开,有一颗蓝色坠子,如星空低垂,如暗夜之下大海深处静谧的海水,晶莹剔透,微微流动。
虽然没看到人的模样,但那样一颗让人望之便不可忘的坠子,也是珍贵至极的线索了。
随即,她亦失去意识。
耳边仿佛又响起岳麟似乎永远带着火一样怒气焦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