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燕说到这里,很沉很深地叹了声气儿,又揉了揉眼睛。
猜到故事走向的我,已经被愤怒和痛苦支配着说不出话了,贺霆之比我冷静得多,我听到他问颜真有没有承认。
陶燕摇头:“最开始没有,但当我说我已经有证据证明那畜生伤害了她,并要去报警时,她才一下子崩溃着大哭出声,求我别这样说。她说那畜生确实对她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但她的养母和哥哥是真的对她好,而且对她的遭遇一无所知,如果这事捅出去,不仅会伤害到她的养母和哥哥,甚至会影响到她哥哥的前途。”
陶燕说到这里,很悲凉地笑着看着我:“是不是很悲哀,她作为受害者,却要去考虑加害者的家人荣辱和心情,我当时真的是又心疼她又愤怒,让她别傻,说不定那些人早就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们用沉默纵容着那畜生而已。可她坚称不是这样的,说那畜生只会在哥哥去外地上学、妈妈上班的时候侵犯她,所以他们一直无知无觉。
“一直说服不了她拿法律手段保护自己,我又担心有人会发现我假冒医生,便脱下白大褂让她穿上,说我不报警的条件就是她先逃出去。颜真犹豫几分钟,到底穿上了,等她走后我也偷摸出去,在距离医院几百米的地方汇合。
“我父母工作很忙,感情不合,但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为了拉拢我,让我和他们更亲近,给不了我太多爱的两人,就拼命给我塞钱。我以前挺痛恨他们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那天却很庆幸有这么财大气粗的父母,我用我的积蓄,带着颜真连夜去往他哥上大学的城市,她哥是医学院的学生,假期也不能回家,得在医院实习,她哥并不知道她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事,只问她来做什么,得知是旅游后便趁休息时间,带我们去玩了很多景点。
“也是这短暂的几天相处,让我发现颜真的另一面,她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娇羞和幸福的笑容,有时她会偷偷打量她哥,在被发现前又会转头躲避;而她哥对她也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地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我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她不愿报警还有另一层原因。
“有好几次,我都想偷偷的把颜真的遭遇告诉她哥,但这事情的性质太多恶劣,一旦说出去,后续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控,我到底没说,返程的那天她哥帮我们买了车票,还买了很多吃的,临上车前,她哥轻柔地摸着她的头顶,让她好好读高中,大学考到他的城市来。
“颜真嘴上说着不稀罕,背过身却偷偷擦泪,等火车走远她才告诉我,她要换票去沿海城市打工,让我自己回去好好上学,若有人找我询问她的情况,就坚称不知道我的下落。我一听就懵了,在那个年纪,我们愤世嫉俗,看不起成年世界的一切,也对将来能掌控自己人生的事情充满了憧憬,但不读书去打工赚钱,却感觉是很遥远的事情,而她学业那么优秀,不读书实属可惜,于是我求她别去打工,跟我回去见班主任,请班主任帮她重新找一所学校,她那么优秀,不愁没学校收;至于钱,我这儿从小到大也存了好几万,足够她念完高中。
“可她不愿承我的情,坚持要换票去沿海打工,我一着急说我也要和她去,她去哪儿我去哪儿,后来两人抱着哭了一场,最终才说服了她。
“坐火车回到车站,她不可能回家,我便找了家旅馆陪她住下,也是在这晚,她才敞开心扉和我说了一切。
“那畜生在她六七岁的时候,就会对她动手动脚的,但她当时年纪小,也知道自己是抱来的孩子,虽然不喜欢畜生的碰触,但以为这是喜欢自己的表现,就一直隐忍着。殊不知这却令畜生的胆子越来越大,直到八岁那年,在一个家里只有她和畜生在家的大雨夜,她被欺负得很彻底。
“之后男人对她恩威并施,令她敢怒不敢言,之后男人变本加厉,一直持续到她中考后,不想失去对她的掌控,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一直以为,姜正盛已经是男人中的渣滓,是最坏的存在,没想到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八岁……
这个年纪正是在父母跟前撒欢撒娇的年纪,她却经历了那么多,我恨不得穿越时空去抱抱她,更恨不得找到这畜生,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暗暗咬着牙:“后来她读高中了吗?”
“读了,在班主任的介绍下,去了隔壁市最好的寄宿制高中,而且因为她学业优异学费全免,生活费则靠奖学金,我借她的钱,她几乎没动过。”
总算有点好事发生了,我庆幸地吸了口气儿:“那畜生有找她麻烦吗?”
“有,但被我寄匿名信件恐吓了,我说我有他欺负继女的证据,再敢造次,就让他名声尽损,送进监狱。当时他正在评某个不错的职称,可能是真害怕了,没敢再骚扰颜真,而颜真也以学业太忙的理由,几乎不回去,所以也算相安无事。”
我点点头,过了会儿又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去拉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陶燕,你可以说是她生命中的光。”
陶燕有些许冷漠地收回手:“你别感激我了,如果我真是她的光,她也不会做出取代你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