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我便与你说句真话罢,”那人笑了笑,“你喜欢交朋友,我却不喜欢。你需要朋友,我也不需要。你对我的好意,真的没什么意义。而且越是真心,越没意义。”
张廷珞在黑暗中吸了吸鼻子。
“抱歉,我不会再保护你,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少年漠然道。
明轩却道:“说得跟真的一样。白无影,你这个人不嘴硬会死吗?我看过考评了,你嘴上说得那么难听,到最后也没给我们打低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是冰做的?别人靠近会化是不是?”
小白没想到他居然偷看过考评分,一时失笑。
“你也听了这么多流言,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冰做的,那个造冰雕的人一定不想别人接近我。我会不会化不清楚,但你一定会死。”
这话算是明示了,连明轩都一下子明白。
“那人已经没了,”张廷珞道,“你自由了。”
“是么?你真以为,没了他一个人,世界就太平啦?青天就有啦?”
黑暗中小白靠墙坐着,拥着被子。
他曾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很长时间。
前三年他害怕黑暗,害怕自己在黑暗中死去和腐烂。出来后他又期待黑暗,黑暗是太子的镇静剂,也是他的保护伞。
他看向张廷珞的方向。其实眼睛是看不见的,他只是凭直觉知道张廷珞在那里。
“容臣,你不会以为今天这样局面,是他一个人的努力就能造成的吧。你看,我们能活下去,我们还能好好地呆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皇恩浩**——那假如你的皇,他不开恩呢?”
这话简直就不能说了。
但张廷珞答道:“若如此,身为臣子,便进言,便死谏。”
“很好,很刚烈。但你读了二十年书,不是为了把心肺剖出来给人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你肚子里到底吃了几碗粉。”
这句话别说明轩,连张廷珞都没有听懂。但他向来知道无双有些话好像是谁都听不懂的,也没有质疑。
“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存续,不应该由某些个体的道德与能力来维系。那不管对谁来说都太沉重了,而且这与赌命有什么区别,”她冷声道,“如果我愿意,我有本事保着他。他的真面目永远不会被发觉,他会顺利地干倒一切人登上皇位。可你觉得这对于社稷而言,是好结果吗?”
怎么可能啊,明轩心想。白黯有这么厉害吗?他不就是个修书的吗?最多可能还与太子,对吧,吹吹枕边风?而且现在不是没保住吗?
但张廷珞开了口:“是与不是暂且不论,这不是你该一个人背负的东西。”
“哈,”小白笑了笑,“说得好像我有得选一样。这些人既然用刀把我押上棋桌,就要做好棋盘都被我毁掉的准备吧。你觉得呢?”
这几句话的暗示性已经相当强了,她当初果然是被迫的。可他突然明白了前边他听不懂的话。他们都不应该被控制,谁都不应该被控制。
无论是出于忠心还是被迫,最后带来的结果与民何益?臣子死,是国家的损失。压迫百姓,到最后百姓只会揭竿而起。几千年来他们臣服于此,如果不是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便可以冷淡地看着他人受苦,不作反抗。
张廷珞沉默了:“你是想——”
“我没有想,”无双冷静地打断他,“再重复一遍,我不需要别人的助力或者保护,我会做完我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