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脸上表情让他一下子有些看不明白。
太子听到她小声说:“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太子皱眉,“你没听老四说么,他马上要选新的能给他生儿子的人升成侧福晋了。”
他揪着她的耳朵将她生生从下头拽上来:“他不要你了。你听到了吗?”
然而女人恍若未觉地,只是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一点怨恨,甚至眼睛都带着一点感激的湿润。
“阿柱,阿旻,长高了吗?”
胤礽一时怔住。
“很重吗?”她问。
说起来那两个孩子也算是刚满月就没了母亲。
她很想念孩子吗?
“抱着累吗?”她又问。
从前倒没人问过他这些。他是太子又不是乳母嬷嬷,便是抱了两下自家儿子,孩子额娘也不敢问他这些。
是以这一刻他只是下意识道:“这么高,”比划了一下桌子的高度,手比桌面下压了一些,“沉倒不算十分沉。便是两个一起,孤也抱得动。”
“嗯。”狗儿认真地点点头。
然后她伸手给他揉起手臂来。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你很想他们?”
狗儿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
“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他们会有,新的母亲。”
轻轻揉捏着对方手腕的十指没有一丝停顿,然而如果有什么机械在观察她的生理数据,便会发现此刻的脉搏、心律、瞳径等数据全部都是异常值。
在人类紧张、恐惧的时候,肾上腺素会超量分泌,帮助人的大脑作出更快的应对,以解决眼前的危机。
太子恍若不经意地道:“他们以后就会管别的女人叫额娘了。”
女人似乎不是很在意,点点头继续给他揉着肘部。
“你不关心?如果她们对他不好呢?”
女人鼻尖顿时就红了,但咬着嘴唇忍住:“怪他。”
“是啊,”胤礽轻声说,“老四未免太薄情了,不是吗?”
他唇角勾了勾,奖励般地摸了摸女人的脑袋:“真乖,明天叫太监来给你剃毛吧。”
女人有些茫然地仰头望着他。
但太子没有再解释的意思,把她赶回夹层里去了。
狗儿靠着墙等了许久,听到太子又在书桌前做了些什么,下达了一些去塞外的命令,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暖阁。
在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她听觉范围中的那刻,女人眼眶中的泪水才仿佛泄洪般汹涌而下。
其实之前有很多次太子都和她说过他已经娶了别的姑娘。
这是第一次,太子当着她的面问起,而他也真的承认了。
他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与以前无数次一样,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赢了,”无双轻声道。
她的嘴角在笑,眼睛在流泪,表情恶狠狠的,在黑暗中,对着那个已经离开毓庆宫的人自说自话。
“草尼玛。你赢了,开心吗?”
太子无非想看看她会不会出去罢了。
如果出去,就成了更大的笑话。玉牒上年无双已经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死了,没有人能接受这个人带着这样的三年再次活过来。
哪怕是他,也不可能接受。
她已经没有归处了。这个人做这么多无聊的事,就是想一次又一次地强调这点。
而如果她没有出去,对她自己的精神打击更大。人放弃一个选择后,会在余生中无数次回想那个分支节点,并且无数次悔恨“如果当初那样就好了”吧?
“我可真是……讨厌这个极其糟糕的世界。”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无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