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天黑得越来越晚。衙门虽是有规定的下班时间的,但只要太阳没下山,外面还热着,大家也不太好意思走。
于是四爷到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他因着先前提出的数据统计法声名大噪,被康熙从礼部拎到了户部。这个部门管人管地管税收,端的是肥差。他自知责任重大,不敢疏忽,也经常把一些东西带回去加班。
刚开始他对无双是有一些抱歉在里头的。以他的常识来说,女子多半恨不得夫君白天黑夜都陪着她们。何况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她应当会更黏人一些。
因而当他第一次忙不完衙门的事情、抱着一卷资料回家看的时候,他是真心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补偿她。无双也不喜欢普通女子喜欢的珠玉华裳一类物事,要送她东西颇费心思。
结果当他那天在晚饭桌上试探着说他晚上可能要干活、不能像平时一样和她玩的时候,她立刻回复:“真的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如果语气不是那么轻快,眼睛不是那么明亮,手也没有开心到握成拳的话,可信度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啊你要干活的话我就去厢房吧,”她热切地说,“免得打扰你。”
四爷先前在武昌时就已习惯在她的陪伴下读书写字,闻言便道:“不会的,你就在此间,咱们各干各的事。”
“那怎么行。怎么说也是在中央级别的部门,再划水也是国家大事,请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要随便放在别人能看到的地方。”无双大义凛然道。
四爷闻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本来还想着如果碰到难点可以和她一起讨论的。先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他不说她就不问,他真要和她说,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
本着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心态,四爷说了句:“那你就去厢房吧。”
他刚说完第七个字,无双就把嘴一抹:“好嘞谢谢,我吃完了。”
四爷:?她那碗饭不是刚刚才盛的吗?
此时府里早已全换上了她先前设计的那种转盘式饭桌。四爷用了一段时间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向宫中也进了几张,另送了其他兄弟各几张。皇阿玛一直强调自立,凡事不爱假手他人,对于这种可以不用奴才侍候用饭的桌子很喜欢,也命内务府仿制了一堆,现在宫里貌似已经推广开了。
无双吃完了就开溜,留下四爷一个人对着饭桌。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吃了一会索性把碗撂下,蹑手蹑脚地去厢房看她到底在做什么。走到门外数尺就听到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他心里觉得很怪,伸手推开门。
那厢房平时没人住,是备着偶尔留客用的,虽有家具陈设也还是有些空**。此刻里头点着灯,还放着个——
纺车?
四爷瞳孔剧震。
无双搬着个小杌子坐在前边,一手摇轮一手捻着棉团,干一会停一会仿佛在思考,又叹会儿气。她的手边有个小桌子,上边是本子和他命人特制给她的炭笔,仿佛写了些字,但看不清。
四爷问:“你这是在干嘛?”
无双吓得差点把纺车踹倒,回头一看是他,一脸无语:“纺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