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命。
主子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起来,就像她说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一样。玉桃小声重复道:“都是命。”
一阵风吹进来,玉桃感觉脸上有点凉。抹了一把,才发现是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眼泪。
“主子好歹别作践自己身子。”玉桃最后也只能这么说。
无双笑了笑:“你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玉桃试探道:“那主子别喝了可好?我帮主子把这个拿走。”
“不可以……总之先让我自己静一静吧,拜托了。”
玉桃退走以后,房间里就只剩无双一个人。酒的度数其实不低,烧得她胸腹之间一片火辣辣的疼。新的院子有一点好:院子里种着很多竹子,风一吹叶子发出沙沙响。
有一种竹子,叫湘妃竹。传说上古舜帝有两个女儿,娥皇与女英,她们两个人都嫁给了尧帝。尧死后,两姐妹在他的坟头痛哭,泣血洒于竹上,竹子都生出了斑点。
当初接到指婚的时候,无双一直用各种算计来麻痹自己。她需要借助四贝勒的权势来救母亲这是真的,抗旨跑路以当时的实力她做不到(其实现在也难说),就算她跑了,谢氏也难以幸免。总之就是综合分析下来她必须嫁,没有办法。
尽管毫无反抗地嫁了,在21世纪的经历却让她并不会把四阿哥当成自己的丈夫。每次感觉他可能有点暧昧的意思的时候,她就会想办法岔开话题或者破坏气氛。当时看四阿哥的表情,她这些伎俩他应该都意识到了,摔伤腿的那天晚上才发现好像并不是很有效。
最后她就只能甩出“有我就没别人”这种条件来镇压之。只是没想到,他这都敢应——当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人家应下之前几天还在和别的姑娘进行生命的大和谐——但他答应得太轻松了,无双根本就不相信。
哪怕她先前住在前院书房的时候他对她真的非常友好,她也不信这人是认真的,或许只是没见过她这样的想玩玩吧。
不过特权不用过期作废,她就趁着感觉四阿哥热度最高的时候申请回家接母亲。
万万没想到他会追着她一路过来、为了她下场趟这浑水。在年家的正厅看到四阿哥身影的那一瞬间,她一直悬着的心,就那么落下来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已经把四阿哥划进可以相信的人里。
不是像谢氏、张廷珞或者玉桃那种“需要保护”的弱小对象,而是她认可的、能与她并肩作战的人。
是从他愿意接受并且能听懂她的知识的那时起吗?还是更早,当他明明对她的很多东西心存疑虑,却还是选择不往下问的时候开始?
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惺惺相惜的联手,背后的动机又是否可以被称之为喜欢?
唇畔牵出一个无声的苦笑。
在武昌加上返程的那三个月,没有别的女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就仿佛在世外桃源一般。
少女轻笑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仰头之时,眼角的某种**流进鬓发里消隐无踪。
她随手将瓶子一丢。陶瓷的容器砸在石砖地板上一时粉碎,在黑夜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今,梦也该醒了。
片刻之后,外头传来一阵人声。无双心知她们一定不会真的留下自己就去睡,遂道:“我没事。我想开了已经。”
一个低哑的声音道:“是么?可是我还没有想开。不如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