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星辰将手中的书籍小心合起，放在一旁。

毛笔清洗干净，悬挂在笔架上，那张画好的图在云景看来更觉得毛骨悚然。

那张图是无数的人命，与无数的白骨堆积起来的！

故而觉得恐怖。

云星辰起身环顾四周道，“这里是甬道被挖通之后，被我偶然间发现的。”

“这里的主人是……是医者？”

“是藏身鬼市的鬼医，无名无姓，不知年龄、性别，甚至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长相。”云星辰走到那一个个架子下，一双眼睛里像是冒着光，手轻轻地抚在那些白骨上，声音中带着几分虔诚，“这些都是由明王派人送进来，供他研究之用。”

云景在发抖，李璟行将她拥紧，却依旧抑制不住她的颤抖。

“这位鬼医并不是在研究人体结构与穴位。”云景的视线落在角落中那具站着的人体骨架上。

表面看去，那骷髅骨架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细看，那具遗骸是拼接上去的。

也就说，那些骨头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是许多不同人们不同部位的骨头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骨架。

“这些遗骨送来之时，也并不是遗骨，有些是尸体，有些是活人。”云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声线在颤抖，“他所行之事，有违天理人道。”

“没有牺牲，也就不会有进步，不是吗，娘？”云星辰环顾四周，视线一直没有在云景身上停留过。

他缓缓展开双手，视线扫过桌上的书籍，扫过那一具具遗骸，“死在这里的人应该庆幸，因为他们的付出，往后会有更多的人得救，有更多的病可以被治愈。人体的秘密会被公之于众，就连身体有多少块骨骼，多少穴位、经络都能被得知，这又有什么不好？”

云景双眼含泪看着他道，“你发现这个地方时间并不短，这些书籍你应该看过，那位人称鬼医之人你也交谈过。你就该知道，这里的一切是为了……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永生。”云星辰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动，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仿佛是最平常不过之事。

“身处高位，奢望永生，有什么不对？”云星辰盯着云景质问。

“用旁人的性命堆积起来的永生，你觉得应该存在？”云景痛心疾首道，“星辰，我精心抚育你多年，从不敢奢望你心怀万民，我只一心求着你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珍视生命之人。我为此，费尽心机，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难道都是错的？”

云星辰神色困惑，他缓步走到云景跟前，直愣愣看着她道，“我从未觉得你的抉择有错，你想要的儿子，我已经装了十几年，难道还不够吗？”

眼泪从云景眼中涌出，一滴一滴从脸颊上滑落，滴落在地上，消失在尘埃之中。

云景觉得自己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仿佛沉入了永不见底地深渊之中。

她骤然明白，即便抚育云星辰多年，她也从未得到过进入他内心深处的许可。

云景与儿子都在努力为了对方隐藏本性，一直做着表面和谐的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