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秋生,云景鼻尖一酸,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秋生倒是自顾自的笑了,她说,“那种药市面上从未见过,确实能控制人的心智。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却因服用了那种药,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
“妈妈为了楼中生意,为了赚钱,一直在逼迫我们服药。只要服了药,就会变成……每每醒来,身边总是躺着……”
那些话秋生说不出口,便是不说,云景也明白。
有些药物,一旦服下,就会失去自己的神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恐怖之处自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别处。
譬如醒来后,会发现身边有许多人,性别各异。
甚至不记得与那些人做过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只凭本能行事。
诚如秋生身上的那些伤,若是问,她甚至连自己写说不清那些伤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楼中姐妹都想脱离这样的掌控,也与妈妈商议过,不要再给我们服用这些药物。但是妈妈从来不听我们说的话,她眼中只有钱财。只有大量的钱财才能让她眉开眼笑,至于我们的死活,哪里会被放在眼里?”
云景低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秋生自顾自的说,“那些药并不是妈妈寻人制出的,是她那位相好带来的,到了晚上便寻数十个姐妹逼迫服下。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伤害。”
说着又笑起来,笑声凄婉,“我们这样的人,怎配有好身子?”
云景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略带哽咽,“秋生姑娘,世道如此,我们别无选择。可是,即便身处炼狱,我们也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官府已经在查快活林里所用的禁药了,只要再过一些时候,这些药一定会从快活林中消失,从姑娘们之间消失。”
泪簌簌落下,秋生没有抬手擦拭,“云大夫,我真羡慕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为何我不能呢?为何百花街的姐妹们也不能呢?”
云景垂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低贱,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从未有人看过我们这些人的挣扎与痛苦,也从未有人将我们这些低贱之人放在心上。我们只是低贱的玩物而已,一个玩物怎配旁人多看一眼?”
云景伸手抱住了她,轻轻地像是抱着一个易碎品一般,“秋生姑娘,我能力有限,不能救百花街的姑娘与水火之中。可是若有一日,你脱了身,无处可去,又不认命,想过自己的人生,可去江陵城中的焕颜阁寻我。我虽无钱财可供,更不能提供锦衣玉食,但是我可以为你提供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活下去的手艺。”
“往后,你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上讨生活,更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与世间。”
秋生眼中流着泪,嘴角却微微牵起,眼中仿佛有了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秋生推开了云景,摇摇晃晃起了身,朝着梳妆台走去,翻开了妆奁,从最深处摸出了一个帕子包裹的东西。
云景怔怔看着秋生,秋生走过来,将那帕子递给了云景。
云景不明所以,接过后,层层打开,里头只有一丁点大褐色之物。
“我怕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有一日灌下了药,我趁着人不备,催吐了出来。许是化的太快,只有这么一丁点。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弄明白,被我吞下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秋生讪讪笑着,“如今你来了,你拿去吧。往后若有机会,请告诉我,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拿着药的手微微颤抖,这是秋生拼死保留下来的一点证物,云景觉得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