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恒,断了谢家的生路,也是陆恒断了我爹的生路。”瑾娘咬牙切齿,“我活着,就是为了我爹,为了谢家翻案。我的弟弟,不能永世作为罪臣之子,流放苦寒之处。”
说起瑾娘一家,当年谢敛获罪,瑾娘父亲本可以脱身,奈何为人耿直。
朝中也有许多人为谢敛求情,说其是国之栋梁,不可能通敌叛国。
陆恒雷厉风行,断了所有为谢敛求情的路子。
但是瑾娘父亲不忍昔日战场兄弟蒙冤,求情的折子,请求重审的折子不停递了上去。
奈何,谢敛没有保住,案子也没有重审,还搭上了自己。
陆恒恼羞成怒,连同刑部尚书,将瑾娘的父亲也判作了同党。
谢敛一家难逃死罪,陆恒唯对瑾娘一家做了恩赦,只杀瑾娘父亲,做以杀鸡儆猴之效。
只是,瑾娘一家,女眷全充做了官妓,男丁全流放苦寒之地。
比起谢家,也算是走运的。
不论如何说,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可怜瑾娘的弟弟,被流放之时也才十三岁,比星辰大不了几岁。
当日获罪之时,弟弟也曾拉着瑾娘的衣角问,“阿姐,为何父亲总不肯服软?定要搭上全家才甘心吗?本就与我们家没有什么干系,他又出这个头做什么?”
“为何……为何我的母亲、阿姐要去做官妓,为何我要被流放苦寒之地?”
“阿姐,我恨!我恨父亲一意孤行,我恨父亲不顾家中人死活,我恨父亲不能保全阿姐,更不能保全我母亲!”
当日的瑾娘虽也年幼,可是她明白做父亲的苦心。
她抱着弟弟,不停为弟弟擦拭脸上的泪水,“阿弟,你不要怨恨父亲,这是父亲的大义。若是所有人都畏惧奸佞小人,不敢说真话,便是苟活着也只是活在奸佞小人的威压之下,活成不敢说话的蛇虫鼠蚁。我们的父亲虽然护不住我们,但是他教会了我们往后要如何成为堂堂正正的人。”
可是瑾娘弟弟尚且年幼,哪里明白什么大义,他只知道他的母亲与姐姐沦为了官妓,家中男丁全数流放。
更加让他受不住的是,父亲被斩首那日,母亲冲上了邢台,被人拦腰斩杀。
肠子与心肝流了一地,即便如此,母亲还是拼了命朝着邢台爬去。
因为邢台上有她这一生最为深爱的男人,她不愿让他孤单上路。
自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少年,那一日经历了这世间最为惨痛的事情。
他的母亲被人斩成了两截,他的父亲被人砍下了头颅,那头颅像是有意识一般骨碌碌滚到了母亲怀中,母亲抱着父亲的头颅面含微笑咽了气。
他不明白,那样好的父亲、母亲,为何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为何定要死。
即便阿姐与他都说明了,他还是不明白。
他所求不多,只想有父亲、母亲的陪伴,有阿姐的疼爱,好好长成如父亲一般的大人。
可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蝼蚁所求的是什么,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蝼蚁是生是死,是爱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