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楞上的雪渐渐化了,方秉槐刚刚接了青容回来,两人并不急着解开山水狐裘毛领断的水色缎结,而是先到火炉面前烘一烘手,等到浑身都暖和起来了,这时陆修名端来了一碗姜茶,方秉槐先接过来喝了一碗,随着辣烫喉咙的汤水咕噜咕噜下肚,她面皮上也熏上了一层烟雾。
今日便是除夕,她与青容两人上街去买了好些东西,按照棠州的习俗,这大年三十的晚上一直到大年初四,店铺都是要关门过年的,所以这几日的吃食都得提前备好。
青容哈了一口气,瞬间在空气之中凝固成了水汽,前几日刚下了雪,虽说今日温度稍微升高了些,可是化雪的时候乃是最冷的时候,冻得青容的脸蛋通红。
骆温言见状,赶紧又往手炉中装了一只点燃的湘潭,殷殷交到了青容手中,空气里的雪气便淡了许多,替代的则是一阵沉水香。
“青容,你也喝点姜茶,这是驱寒的。”方秉槐又盛了一碗姜茶递给了青容。
青容接过后笑道:“还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不过瞧着这窗花火红火红的,不知道为何却又觉得不那么冷了,从前在皇宫中可没有这么热闹。”
这些窗花是青容和方秉槐亲手裁剪的,也是棠州的习俗,乃是放秉槐从前跟着棠州一位剪窗花的大师学习的,过了这么多年,倒也还记得些,就是手艺有些生疏了,歪歪扭扭的,有些都看不出来剪的是什么图案。
不过皇宫里是不准张贴这些东西的,提及过年,青容这十几年来的记忆便只有家宴,而这家宴礼节繁琐,说是家宴,不过都是照本宣科罢了。
天外楼前庭后院都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还铺了异层芝麻,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就仿佛在放鞭炮一般,十分热闹。
这时陆修名又穿着围裙往这边看来,大声问道:“娘子,你可买了笋尖?”
方秉槐赶紧起身向外,对着陆修名也喊道:“买了,你问问卸货的小厮,他应该知道在哪。”
“好。”又是一阵吆喝声音传来。
今日乃是陆修名掌厨,他一早就起来把要买的食材列了个单子交给了方秉槐,然后方秉槐与青容一早便出去采买了。
本来这采买一事应该交给青容去做,因为这方秉槐现在还是全城的通缉犯,只是青容实在是对棠州的大小街道集市不太熟悉,因而方秉槐才戴着斗篷跟她一起出去了——本来骆温言说是为了保险,要给方秉槐易容的,方秉槐却严词拒绝了,她只觉得整日顶着一张假面十分难受。
这时只听得那芝麻咯吱咯吱作响,应该是有人来了。
青容一个脑袋探了出去,只见是梁泽来了。
梁泽先超青容和方秉槐两人行了个礼,随后才坐了下来,骆温言这时端来了一壶茶道:“今年的明前龙井,从淮南那边运过来的,梁大人趁热尝尝。”
梁泽摆手道:“我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这些闲情雅致的东西,温言兄还是留着自己喝吧,今日我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温言兄还有陆大人商量的。”
骆温言笑着收起了茶盏,也不勉强,然后道:“陆大人还在后厨,梁大人不妨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容璋明日就到棠州了,估计这仗就要打起来了。”梁泽说道,“不知陆大人和温言兄要拿这容璋如何是好?”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不急,不急,此事我与陆大人已经有了筹谋,今日乃是大年三十,梁大人在棠州也举目无亲,不如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顿年夜饭,今日这年夜饭可是陆大人亲自下厨,错过不得。”骆温言说得轻巧,似乎并未把容璋一事放在心上。
梁泽虽说有些不解,但也知道陆修名此人一向是心思缜密,应该是心里有数,于是便应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边青容身子稍微暖和了些,对方秉槐说道:“秉槐,明日你可是要走了?”
“嗯。”方秉槐点点头,北凉那边可不能拖了。
今夜她与陆修名便要连夜定好这路线和计策,明日便得出发。
前几日收到的军报说,卓玛那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棠州这里的北凉人马又撤了好几万人走,看来这景文帝这个年倒是过得不错,没有费一兵一卒便将棠州给保了下来。
只是明年来年怕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