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唐世宏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过是想默默陪在江婉身边罢了。
听刚才那小厮说,唐世宏是服毒自尽,想必他这般也是为了保全江婉吧。
她默默跟在陆修名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思永斋中。
一边走着,一边又听到侯府的婢女在议论着,只说柳氏今早病情突然加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咳了好多血,眼瞧着就是快不行了,另一位婢女道或许是今日突然下雨,寒气逼人,夫人快要熬不住了吧。
不过几个个月前还是玉京城中的轩裳华胄,乌衣门第,可眨眼间,江子书命丧棠州,宣平侯服毒自尽,柳氏也奄奄一息,宣平侯府如此就走到了日暮途穷,不得不让人有些唏嘘感慨。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大抵就是如此了。
再一次走到思永斋,往事还历历在目,方秉槐都还记得自己数月前是如何在此处悔了和江家的婚约,又是如何在此处莫名其妙成了陆修名的未婚妻的,可不过也就是数月的时间,世事变化如白云苍狗。
“陆大人?陆夫人?”宣平侯府的管家一眼便认出了陆修名和方秉槐。
“侯爷可还有救?”陆修名淡淡问道。
那管家垂下头叹了一口气:“没救了已经,刚才仵作已经来验过尸了,说是昨儿个半夜侯爷服毒自尽的,今日早晨那前来洒扫的小厮发现时已经死透了,那仵作只说节哀……没成想这宣平侯府才办了一桩丧事,接着又是一桩……”
陆修名走近一看,江岱,或许应该说是唐世宏,面色平静,似乎临死之前并没有什么弥留之意,从容淡定饮下了毒药。
是啊,为所爱之人而死,唐世宏或许求之不得。
“王管家,你快去瞧瞧夫人吧,夫人……夫人也快不行了。”这时思永斋外又来了一名女婢,她一边啜泣着一边喊道,“侯爷没了,奴婢也不知道该找谁做主了……”
管家又叹了一口气,拿起支在一旁的油纸伞,跟着那女婢匆匆走了出去。
如今这侯府上下都乱成一锅粥了,倒是没有人想着为江岱收尸。
方秉槐眼见着那管家离开,又回头看向江岱,这时他瞧见陆修名从江岱的内里之中取出来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婉儿亲启。
她道:“这莫不是唐世宏写给皇后娘娘的吧。”
陆修名点头道:“约莫是了。”
说罢他便拆开信封,信中所写有一次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唐世宏道自己无颜再见江婉,可心中又对她思念不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因此当景文帝找到他,想让他代替江岱,替他修缮玉京城,设计芙蓉湖和墨涟居的时候,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可随着扮演江岱的日子越来越久,他也越来越觉得景文帝此人并不简单。
他背后所谋划的,似乎不仅仅是元宁国的江山。
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他知道了这么多,又和江婉有旧情,无论如何景文帝都是不会放过他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罢了。
他写下这封信,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想让江婉知道,当年并非是自己薄情寡义,他对她的爱意天地可鉴。
陆修名读完那信,又将它放回了信封,淡淡道:“是时候回去写折子了。”
戏已经演完,他也是时候收个尾了。
景文帝精心安排了这么一出畏罪自杀,他若是还不能领悟,那景文帝下一个要杀的人,只怕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