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想到分别在即,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王衡出的心里便有了几分不舍,当即无奈叹了口气,将礼物解开背在身上,狠狠打了个结,这才对着狗子张开怀抱:“来吧!”
狗子欢喜的叫了一声,当即跳到了王衡出怀里。
在王衡出家的这些日子,狗子真真是胖了不少,王衡出险些没能接住狗子,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想到这礼物险些被自己给压碎,王衡出一头冷汗便都出来了。
他吃力的举起伞,一步一步踏进雪中,落脚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抬脚却是磕绊缓慢。
正如他此刻纠结不安的内心,不知此次前去金陵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是真不知道。
王衡出默默叹了口气,劝解自己拿出点喜庆样来,今日可是小糕糕的生辰,绝不能哭丧着脸去。
裴宅门口,挂上的却不是红灯笼,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七彩灯笼,王衡出看着这些灯笼不免笑出声来。
这多半又是小糕糕的主意,裴子骞这个女儿控,女儿一哭便不知所措了。
别说挂上七彩灯笼了,就算她女儿要挂上破布烂条,只怕裴子骞也会一贯应允,倒是司徒庭兰颇为理智冷淡,不纵容宠溺孩子。
“衡出兄!”
裴子骞一瞧见王衡出便大喊着打招呼,话音刚落,门口便钻出来两个脑袋,一个是司徒庭兰的,一个是小糕糕的。
司徒庭兰见王衡出这阵仗,忍不住大笑起来:“王大人,怎么大雪天的还抱着毛毛,你从前还总取笑子骞没有底线宠溺小糕糕,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哈,夫人,瞧你说的,王大人既无夫人又无孩子,对这身旁唯一的热血之物,自然是要动情些的。”
王衡出闻言,着实没忍住咬紧了后槽牙,这对虾仁猪心的夫妻,简直是过分到了极点。
回回都要在他面前狠狠撒一把狗粮,害的他每回离开裴宅到自己那清冷的小房间时,心里都要空上许久。
“汪、大、阴~”
小糕糕忽然瓮声瓮气的喊他,这还是王衡出头一次听到小糕糕喊自己,从前小糕糕见到他可是直接扭过脸去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小糕糕~看看干爹给你带什么好宝贝来了!”
王衡出开心极了,疾步冲到小糕糕面前,二话不说将怀里的狗子丢到雪地里,狗子呜咽了一声,似乎对此表示不满。
随后他将背上的包裹解下来,取出一大包的礼物,全是拨浪鼓、千层灯、机关马、动物面具之类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你这是查案的时候顺带把人摊子收了吧?”裴子骞看到这样多的礼物,忍不住笑着打趣。
王衡出撇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开口:“胡说八道,我可是小糕糕的干爹,她喜欢的东西我可不得多买点?”
“诶诶诶,我们可没答应让你做小糕糕干爹啊,你自己说的,可不算。”
裴子骞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可舍不得让自己女儿叫别人爹,哪怕是干的,也不行。
王衡出没理他,轻轻抓着小糕糕的手,哄她:“小糕糕~叫我一声干爹,干爹就把这些都给你,好不好?”
小糕糕闻言默默抽回手,将头埋在司徒庭兰胸口,爽朗的笑声当即从院子里传来。
王衡出抬眼望去,见是谢庭玉捧着暖手炉子往这边走来:“哈哈哈,王大人,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说完这话,他顺手将暖手炉子塞到司徒庭兰手中,从她手里接过小糕糕:“你看你手都冻红了,有些人也不知道体贴体贴你。”
他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裴子骞有些无奈的反驳:“什么我不体贴她,是她不让我抱!”
司徒庭兰闻言撇了眼裴子骞,没好气的开口:“你那叫抱吗?把孩子扔那么高再接住,多危险?还有她才多大点,闹着要去雪地里玩,你二话不说就让她去,这么冷的天,是巴不得她生病吗?”
“你听听。”
裴子骞一脸无辜又委屈的看向谢庭玉,谢庭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庭兰说的没错,你之错也。”
裴子骞闻言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王衡出,王衡出也点点头:“的确。”
裴子骞当即没话说了,余光一闪,见雪地里来了一辆马车,认出那是谢宅的马车,忙提醒谢庭玉:“你媳妇来了。”
谢庭玉二话不说将小糕糕塞到裴子骞怀里,像一支箭冲了出去。
马车内走出一位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她吃力的在家仆帮助下走下马车,谢庭玉还没冲到她面前,便放缓了脚步,生怕冲撞到她。
“韵竹!庭兰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你怎么还来呢,这大雪天多冷啊。”谢庭玉紧紧扶着她腰,生怕她脚下一个万一,有什么闪失。
周韵竹闻言淡淡一笑,抬眼看向司徒庭兰:“今日可是小糕糕两岁生辰,我这个做姨娘的岂有不来之理?”
司徒庭兰将暖手炉子递到她手里,轻声苛责:“临产的日子都快到了,你着实不该出来,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孩子如何尚且不说,你得受多大的罪和多深的痛苦啊。”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阵子我都没敢出门,但是小糕糕的事就另当别论了,我这个姨娘是一定要来的!”周韵竹见司徒庭兰还是一脸的担忧,忙笑着摇她的手,“好啦!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的,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司徒庭兰见人都已经来了,自然也没办法了,只得笑着应下,赶紧扶着人往里走:“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饭菜已备好,快进来吃饭吧。”
王衡出却在这时开口:“我就不留下吃饭了,你们吃吧,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裴子骞诧异的回头看他,笑道:“听你这意思,年都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过了?怎么,看着我们这一对一对的,心里不舒服啊,那就吃完这顿饭,快些去找个良人。”
“的确是很刺激人,但我也不至于这么脆弱。”王衡出笑着摇摇头,再次抬眼时,眼神中略微有几分沉重,“庭兰,子骞,我要去金陵啦。”
“啊?!”
“什么时候的事?”
“怎会如此突然?”
“你莫不是在同我们说笑吧?”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十分的吃惊和不敢置信。
王衡出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半个时辰后便动身,实在没有留下吃饭的时间了。”
裴子骞对于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惋惜着开口:“这么着急,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是啊,本来三日前就该动身的,是我想了各种说词才拖到今日,我实在不想错过小糕糕的生辰。”王衡出说到这里,挤出一个笑容,故作潇洒道,“无妨,饭就留到下次再吃!”
司徒庭兰看着这满满一袋礼物,似乎明白了什么,拧眉追问:“王大人此行何时才归?”
这话一出口,王衡出登时沉默了,热热闹闹的气氛也在一瞬间变得冷冽,他在众人凝重的视线中缓缓抬起眼,笑着开口:“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话已至此,众人心中便已明了,此行或许有极大的可能,此生都无法再见面。
离别的感伤顿时将众人的情绪拉入伤悲之中,王衡出见自己到底还是搅乱了大家的喜庆,忙笑着摆摆手:“不必如此,说不定在金陵我还能遇到我此生挚爱呢,到那时,我一定要带给你们瞧瞧,也让你们受受刺激。”
“好!”
众人见他转身要走,忙重重点头,裴子骞轻拍小糕糕的后背,小糕糕当即转过身来,随即他在小糕糕耳边轻声提醒:“叫干爹。”
平时古灵精怪不受控制的小糕糕,这会倒是听话了,对着王衡出大喊了一声:“干~爹~”
王衡出眼眶一下便湿润了,他笑着摆摆手,高兴的应了一声,却不敢回身,身后都是他此生挚友,他怕自己这一回头,就不舍得走了。
还在为王衡出将它丢到雪地里生气的狗子,见王衡出越走越远,大有丢弃自己之意,忍不住嚎叫起来。
眼看狗子拔腿就要冲出去,司徒庭兰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拽住,狗子对着那个仿佛孤独刻入骨中的背影连连狂吠,可那人却是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狗子一双清澈顽皮的眼睛,竟缓缓流下眼泪。
司徒庭兰当即一掌拍在它脑袋上,故作没所谓的笑道:“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玩你的去!”
小糕糕也跟着笑起来:“要抱抱!要骑骑!”
裴子骞当即将她放在白毛身上,冷下去的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众人都大笑着,眼底深处却都藏着不舍和难过。
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复杂的冬至,充满了冷到心底的离别伤悲和暖到心头的团聚之喜,让人又爱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