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寥庄又停下了脚步,他孤身一人站到长街之中,这些年所有往事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温柔的自己。
他似乎明白是什么让自己变得那么温柔,可他又不愿意让自己明白为什么人要变得温柔。
这是一个看似平和却注定让人失眠的夜晚,寥庄像一棵树站在河边,望着倒影在水中的月光思索到天明。
酒足饭饱后的裴子骞一直在等司徒庭兰的归来,可他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心中焦急不安的他,对着月光在院子踱了一晚上的步。
周韵竹带着菌菇去谢宅的时候没有看到司徒庭兰,热情的叶娇娇和内敛的谢庭玉,让她忽然明白,司徒庭兰不但刻意避而不见,甚至有意将兄长介绍给自己,这让她心中十分难过,回家后,望着窗外的明月流了一夜的泪。
唯独司徒庭兰,悄悄回家后,倒在床榻上闭上眼睛便睡死了过去,直到翌日日晒三竿才被叶娇娇唤醒。
“宝如,你快醒醒,裴少卿又来家里喝茶了。”
迷迷糊糊的司徒庭兰听到这话,不免皱起眉头,诧异道:“这一大早的,他怎么又来喝茶了?”
叶娇娇笑着将一套襦裙拿到她面前:“今日穿这个好吗?我买了好久了,都没见你穿过,今日就算是为了小娘娘穿一次好不好?”
司徒庭兰摆摆手,掀开被褥跳下床榻,理直气壮道:“不用了吧,我还要办事呢,穿着裙子不太方便,以后有机会再穿吧,反正来日方长嘛!”
叶娇娇拿着襦裙凑过来,声音里还是笑意:“裴少卿说是想和你好好聊聊,所以我让庭玉帮你去刑部请假了,你不用担心,今日你无事可干!”
司徒庭兰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意外,这的确是小娘娘能干出来的事。
“这裙子太长了,走路得多不方便,我还是穿平时穿的吧。”
司徒庭兰说着走到衣架前,却竟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不见了,不等她开口追问,叶娇娇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了:“我看今日天气十分好,便让他们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去洗一洗,晒晒。”
司徒庭兰彻底没了招数,只得接过叶娇娇递过来的襦裙,月白色的软纱之下是朵朵不显色的木兰花,看上去静谧又大气。
司徒庭兰穿上之后,十分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叶娇娇见了不免连连拍手:“好,太好看了,我这眼光实在是太棒了!我们宝如就是这么的漂亮,完全不熟那些深宅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看谁以后还敢说我们家宝如不文雅?”
司徒庭兰闻言无奈地弯起嘴角,用平日里的话宽慰叶娇娇:“一动一静,都是女子,又何必非要崇尚静呢?”
叶娇娇置若罔闻,只顾着将司徒庭兰拽到镜子前,亲自上手将她的一头乌发盘成发髻,又插上一支看着便极为珍贵的步摇,圆润的珍珠造就的珠纱自然垂下,随着司徒庭兰的动作,轻轻摇曳,十分夺目。
司徒庭兰见了不由得发问:“小娘娘,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叶娇娇一边帮司徒庭兰描黛,一边表情淡然地回答:“这是我出嫁之时,母亲赠予我的,说是用东海珍珠造就的一支步摇……”
听到这里,司徒庭兰忙伸手要去摘步摇:“小娘娘,这样珍贵的东西,平日都未曾见小娘娘戴,怎么能给随便我带呢?我这笨手笨脚的,万一要是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叶娇娇抓过她的手放下,将她的脸对着镜子摆弄,笑道:“小娘娘就是留着给我们宝如戴的呀,你看,多好看,和你这裙子多配。”
“小娘娘!”
司徒庭兰有些无奈,却拗不过叶娇娇的坚持,只得穿着这一身出了房门去见裴子骞。
正坐在院子里孤身一人喝早茶的裴子骞,脸色不佳,一夜未眠的他双目中略有疲惫,可更多的却是愤怒。
愤怒的饱满程度让人看到他的后背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司徒庭兰踩着小碎步走出长廊,看到这个紧绷的后背,忍不住开口:“你都听到我过来了,怎么不转过来?”
裴子骞闻言没有反应,仍旧低头喝着茶,司徒庭兰回头见叶娇娇躲在远处朝自己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她这才疾步往前,本想一掌拍在裴子骞后背,却不料笨拙的脚猜到了裙摆,整个人扑向了裴子骞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