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是废话。
谢垂珠弯弯眼睛,态度很好地回答道:“我们已经用过早饭啦。”
然后瞥见桓宴手里的油纸包,甜水坊的标志特别清晰,“这是送给我们的吗?”
“嗯。”
桓宴动作僵硬地举起手来,把东西递给她:“顺路买的。”
顺什么路。
明明是邻居,出门再进门的距离,和甜水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谢垂珠不点破,笑着道谢,转身将油纸包放在案桌上,找了几个白瓷小碟,分开放好。桓宴已经跟着进来了,先对着谢轻舟抱拳,然后和邢望歌打了招呼。临了望向桓不寿,沉默数息,问:“你好了?”
谢垂珠惊奇:“你怎么知道他好了?”
桓宴:“直觉。”
谢垂珠半信不信。
其实倒也不止是直觉。桓宴掩住眼底复杂情绪。昨晚派出去追踪桓不寿的人,中途被药迷住,后来清醒了再找人,只见到破庙里的尸首。
桓不寿回到问柳巷的事,亦无法躲过桓宴的耳目。他前后一打听,再看见桓不寿今日稳稳坐在位子上,脊背挺直神色冷淡,和以往的姿态全然相异,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然好了。”桓宴对桓不寿说,“你今日要去我家探望叔母么?”
论理,桓不寿的娘只是个妾,且身为胡人。桓宴完全不必称呼为叔母。
但他还是给了桓不寿足够的脸面。
“……”桓不寿攥紧手指,牙齿发狠咬了片刻,吐出艰涩的话语,“劳烦你费心。”
于是,没多久,桓宴就又离开了谢家兄妹的家宅。带着谢垂珠和桓不寿,前往自己原本的家。
早些年,桓烽与桓荣分居开院,井水不犯河水。
桓烽的府邸阔气奢侈,台阶都用的汉白玉。有些屋子还镶嵌了夜明珠。
而桓荣的宅子,就简单得多。地方大,院子宽敞,墙外杨柳,墙内桑槐。桓宴引着两人往里走,始终拿眼尾余光注意着谢垂珠的表情,但她向来拿得稳,很难窥见什么情绪。
“到了。”
在一处雅致幽静的偏院,桓宴停下了脚步。
桓不寿也停下了。
他望着庭院里的女人。她坐在藤椅里,着一身浅灰罗裙,外罩狐裘披风,枯瘦的脸没有半分神采。几人进来的时候,明明有动静,她却始终没有反应,黯淡的眼睛一味注视着虚空。
桓不寿的视线往上移动,发现母亲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她明明还不算老。
想到这里,便仿佛有只铁锤重重抡下来,将心脏砸了个血肉模糊。
谢垂珠见桓不寿发愣不动,轻轻抬手推他后背。
桓不寿这才知晓要迈脚。
一步,两步,七八步。
他总算走到女人面前,缓缓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娘。”
他沙哑出声。
女人毫无回应。
“娘。”
桓不寿再次呼唤她。他用颤抖的手握住了她的,祈求般开口,“您看看我,我回来了。”
他诉说自己的名字。
他反省自己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