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蒙面的黑衣人,从街边茶楼跃下。有人攀住车厢,有人骑乘快马,一刀一刀劈砍着车前的横木。
这条街太偏僻了。
但本也不该如此萧瑟,除了来袭的刺客,再无来往行人。
闻溪推开车窗瞄了一眼,没见到任何侍卫。
侍卫已经死在箭下。
他意识到,这是一场早已谋算好的刺杀。怪他近日太平,竟然大意疏忽,没能及时察觉周遭的不对劲。
阴奴闷哼一声,捂住左胸。黑衣刺客用长剑贯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儿挑起,扔在街面上。而车前的横木,也被彻底砍断,受惊的骏马狂奔而去,只留下半截马车。
有人破开车门,砍断厚重的棉帘,与端坐的闻溪对视。
“闻问渠。”
那人扯掉面罩,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脸。说话时,面部肌肉奇异地抽搐着,声音嘶哑难听。
“你可还认得我?”
闻溪闭了闭眼,牵起唇角笑道:“宁成将军。”
——宁成,顾封的外甥,掌宫城兵卫。曾斩杀天子司芩,顾氏败落之际,他趁夜逃离建康,途中受闻氏兵马阻截,一番鏖战之后,行踪不明。
两年多了,这人竟然重新出现在建康城。
“宁将军进城,想必不容易罢?”闻溪目光温和,“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将军满面风尘,恐怕疲累得很。不若与我去个清净地界,沐浴更衣,好生休憩一夜,再来畅谈旧事?”
宁成冷笑。
他似乎伤到了面部肌肉,笑的时候,表情更加狰狞诡异。
“问渠公子真是客气。不过,我更喜欢去城外,没人盯着,说话更方便。”
宁成抬手一挥,其余人等蜂拥而上,将闻溪拖出车厢,当街开始撕扯衣裳。
闻溪总算绷不住神情,一边挣扎一边质问:“这是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
他爱穿浅色衣袍,用料又精细,走在街上就能吸引无数目光。宁成的手下动作粗暴地扯掉他的衣袍,又扔来一套粗布短裰,逼迫他自行穿上。
闻溪平生没受过这等侮辱,也没在人前**身体。
他不肯配合,便被锋利的剑刃刺中腰窝。沾了血的剑尖,饱含羞辱意味地横在眼前,仿佛一个不慎,就会刺进脆弱的眼球。
闻溪只能忍耐着,穿上发臭粗糙的短裰。
这还没完。
紧接着,他被按住胳膊,动弹不得。有人从街边挖了肮脏的冰雪烂泥,胡乱抹在他俊秀的脸上。腥臭的气味钻进鼻腔,呛得他发出一连串窒息般的咳嗽。
细密的红色疹粒,逐渐爬上脖颈与脸颊。
“委屈问渠公子了。”
宁成冷眼旁观着,眼里流露出微弱的快意,“走罢,我们出城。”
闻溪咬紧牙槽。
他不可能被带出去。
建康城内,有听风阁,有他的人。只要他出现在别的街道上,或者受到城门小吏的排查,立刻就能招来耳目,阻止这场绑架。
所以,他忍着恶心与不适感,笑了一笑,试图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下一刻,闻溪被人拖拽着,按进路边准备好的运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