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的意思并不吉祥。
谢垂珠预见了被拷打折磨的下场,当即面露痛苦之色:“就算书信还在,又怎样!那些信都是假的,是你派人伪造的!”
她还是提出了这一点。
为了诱使顾铭之说出更多的讯息。
“是奚惑那个老头子说的么?”顾铭之依旧很和气,眼神悲悯而暗含审视,“孩子啊,一个只会念书的酸儒……哪晓得官场上的事?你知道当年廷尉从谢未明的住处搜出多少信件?二十多封啊,新的,旧的,全是谢未明和北衍往来的书信。”
“——你觉得,廷尉署查案的人都是饭桶,无法勘定鉴别字迹的真假?一两封也就罢了,这么多的信,都能仿么?”
“谢未明,是真的通敌了啊。”
他轻描淡写说着,加重脚上力道,“顾某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那么,现在该轮到你回答,颛儿如何死的,被谁所杀?想好再说,趁着我还有心情和你好好对话。”
顾铭之向来待人和善宽厚。
治下不以严苛貌,凡事常能体谅人。虽然官大,却没多少架子,有时候走在路上,被寻常百姓冲撞了车辇,也不多加追究。
甚至亲自下车,为那饿得头晕眼花险些被马蹄踩死的妇孺,递上碎散银钱,瓜果零嘴儿。
他像是一尊笑面佛,对谁都宽宏得很。
可他亦有雷霆手段,决策办事从不犹豫,桩桩都是狠断果决,擅会斩草除根。
上一刻能在街边买瓜果零嘴,安抚受惊的妇孺;下一秒就可能因为他们想要状告明通商行,而吩咐车马从人的身躯碾过去。
他的心是冷的,以至于平时表露出的仁慈,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一种对蝼蚁虫豸的施舍。
从某种程度而言,顾铭之和顾颛的确是亲父子。
他们有着一脉相承的恶劣冷血,也有着无法更改剥除的傲慢。
这份傲慢,有时候会成为致命的缺点。
谢垂珠浑身发颤。她抱住踩在肚子上的那只脚,竭力起身,哆哆嗦嗦道:“国子学……国子学那天晚上,后山有三个人……”
顾铭之重复:“三个人?”
“对,三个。”谢垂珠神情似乎很矛盾,声音越来越低,“有顾颛,还有……”
“还有谁?”
顾铭之想听得更仔细些,不防谢垂珠屈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
猝不及防下,哪怕是常习武艺的顾铭之,也被撞得痛苦狰狞,浑身失力。谢垂珠瞅准机会,翻身一滚,重新捡起地上的匕首。
她没有犹豫,对准顾铭之的后背要害部位捅下去。
先前,伪装歹徒绕弯子说话,是为了套取旧案讯息。谢垂珠没想直接杀人,她拥有的线索太少了,既不知道谢未明为何被害,又不清楚凶手是否只有顾铭之一人。
正如顾铭之自己所言,他本无坑害谢未明的必要。这桩通敌案很是蹊跷,谢垂珠想套话,想榨取哪怕一点点有用的讯息,推动查案的进度。
她被假意不设防的顾铭之所骗,落到这般境地,已然没了选择。
她现在必须杀死顾铭之。
谢垂珠一刀下去,没能捅穿他的后心口。
顾铭之反应很快,及时躲开了她的袭击。他半跪着,一只胳膊撑住地面,声音恼怒而不可置信:“你动了什么手脚?”
药效发作了。
上好的禁药,花大价钱搞到的玩意儿,抹在刃尖沾染血肉,只需片刻便能侵蚀整具躯体。
它没毒,单纯会让人四肢无力,提不起劲而已。
谢垂珠不答话,握紧刀柄,再次捅向顾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