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家有贤弟(2 / 2)

他的确没为两个孩子忧愁过。

谢垂珠和谢青槐都是很懂事的。母亲又温柔和善,明辨是非,用弱小的身躯撑起了这个小家,将宗族的恶意与欺压挡在身后。

直至谢未明冤死,谢母发疯悬梁,两个孩子才成了无人庇佑的倒霉蛋。

听见垂珠提起谢父,青槐安静下来,良久,淡淡道:“我不像他。姐姐不该拿我和他相比。”

谢垂珠嗯了一声。

的确是不一样的。青槐重情,谢未明……是个好官,然而作为父亲,并不算尽责。

她想替他复仇,但复仇也不仅仅是为了他。

是为这突逢变故逐渐凋零的家,为这疯了死了的娘亲,为这无依无靠终遭毒杀的小弟,以及半生凄惨默默死去的自己。

如果说一切悲剧都有个起始点,那么致使谢垂珠一家人悲惨收场的最大祸因,就是谢父的死。

“我敬爱他,但如今年纪大了,无法不怪罪他。”谢青槐说,“我会替他洗冤,若是不能洗冤,也要替他报仇。等事情了结了,你我找个清净地方,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就挺好的。”

他对着谢垂珠笑。

“这是我的夙愿。”

***

复仇,然后好好生活。

垂珠和青槐,总是重复着类似的话。

但其实,这种话是很模糊的。

所谓好好生活,究竟怎样才算好?为父亲复仇,那要不要为母亲复仇?母亲发疯仅仅是因为父亲冤死么?难道和夫家常年的打压欺辱无关?话说回来,哪怕这辈子没有发生叔父毒杀侄儿的恶事,叔父就全然无辜了么?苛待儿孙的祖母,本会将谢垂珠送给外人作妾的祖母,又算什么?买凶劫掠谢垂珠,害谢垂珠丢了婚事和名声的二房堂妹,就能毫无歉意地活着么?

细究起来,如果谢垂珠真要清除这些龃龉险恶,那么,她和青槐的敌人,不只是朝廷中坑害谢父的凶手,还有整个临安谢氏。

这道理,谢垂珠不是不清楚。

但她不想摊开来讲,讲了,似乎做什么都会变得更难。

她和青槐不能畏难。

四日后,在梦觉茶肆,闻溪约四五友人小聚,也请了谢垂珠。

作为闻溪的合作演员,谢垂珠很有职业精神,欣然赴约。

聚会的地点在茶肆三楼雅间,主要就是吃吃喝喝聊个闲话。刚被家里解除禁闭的闻溪兴致挺浓,用竹筷敲着杯盏要行酒令,还没起头呢,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顾颛大踏步走进来,不顾店伙计的阻拦,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谢垂珠对面。

“谢轻舟?”

他挑眉发问。

谢垂珠看着他,平静点头:“是我。”

顾颛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得身上佩环叮当响。笑够了,他仰着下巴,轻慢的视线从眼尾流淌而下。

“玩屎门子的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