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哥儿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在外面像个疯子般放声大哭起来,睫毛颤抖泪珠簌簌而落,肩胛随之抖动。
林欣见母亲难得失态,反而不哭了,她小手揩去莺哥儿泪珠,软软道:“娘,你别伤心了。”
莺哥儿抽噎着:“欣儿,你爹不会比任何人差,他会比娘亲更疼你。”
欣儿,你来到这人世,是给你爹爹最大的慰藉。
林欣眨巴着小眼,她还小,不太懂娘亲的话。
只是明白爹爹是爱自己的,便心满意足了,她犹豫道:“那娘亲叫爹爹赶紧回家吧,欣儿把自己的泥兔子给爹爹,告诉爹爹,欣儿想他了。”
莺哥儿掷下银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抱着林欣匆匆离开。
她脚步匆忙,来到自己店铺后,那掌柜连忙将莺哥儿迎上二楼,莺哥儿拿帕子给林欣揩去泪,可她自己眼中泪却止不住,抱着林欣,哭成了泪人。
“欣儿,娘亲也好想你爹爹,”莺哥儿咬着下唇,眼抚上林欣稚嫩的脸庞,企图找出何宴的半分相似,终是吐露出心底的隐痛,“娘亲,做梦都想再见他一面。”
可不止是不是自己伤他太深,这两年,何宴从未入过她的梦半次。
待张氏循着众人的口中线索一路寻过来,就看见眼哭得红肿、几乎直不起身的莺哥儿,和懵懂无措的林欣。
所以,林欣小小时候就记得,不能提爹爹,因为母亲会比自己更伤心。
看到张氏,林欣“哇”地一声哭起来,张氏心疼地抱起孩子,却听林欣道:“张大娘,娘好难受。”
张氏才发觉莺哥儿在剧烈咳嗽,她只好拍着她后背,莺哥儿拿手一揩,竟是淡淡血红。
张氏脸色变了,她因痨病而死的郎君,先是咳嗽、而后开始大量咯血。
所以待莺哥儿缓过劲,只见张氏叫亲信将林欣带出去玩,她自己则面色凝重盯着莺哥儿:“皎意,你这几日可去看郎中了。”
莺哥儿对上她的眼神,她发髻凌乱,眼底满是无可奈何的痛苦,她盯着张氏的眼,缓缓低声道:“不必了,我就是郎中。”
她知道自己的病!
张氏心尖都为这对苦命的母女抖动起来。
她扶起莺哥儿,将莺哥儿抱在怀里,就像哄着孩子,手轻抚着莺哥儿后脊:
“我知道你心里苦,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莺哥儿摇头:“大娘,可是我负了他啊。”
“净说胡话。”
叫莺哥儿母女一弄,张氏也没心思逛街了。
回府后,莺哥儿精神愈发恹恹,身子垮下来,张氏常来与莺哥儿说话,宽她的心。
这天二人正闲聊时,管家上来面露难色,说府中日常花销银两不够。
莺哥儿奇道:“我来时才给了你九百两银子,怎么都花完了?”
张氏看着面露尴尬的管家,握住莺哥儿手,叹道:“皎意,你不晓得,现在辽东战乱,多地大旱,民兵又四处乱窜,去年,这苏州的米粮面价格就跟着疯涨,现在已经翻了三倍不止了。”
莺哥儿还没说什么,忽听外面一阵喧闹,只见百余人衣着破旧的队伍,沉默从门前经过,那群里眼中饥饿光芒看着就叫张氏瑟瑟发抖:“这该死的民兵,什么时候来的苏州啊。”
“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
“来人,送张大娘回家。”莺哥儿连忙叫来家丁,护送张氏回了隔壁。
她走后,林欣兴致勃勃爬到莺哥儿身上,给莺哥儿展示她的七巧玲珑球。
莺哥儿看着女儿那稚嫩如花的面庞,生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
她还不能死,欣儿还小。
天下只怕是很快就要大乱,欣儿没了她怎么办啊。
莺哥儿忽而就想起杜明和依奴儿,不知道他们在辽东怎样了。
她先给依奴儿写了封信,随后叫来管家叫他寄出信。
“然后张贴出告示,谁能治我的病,赏万两白银。”
林欣小脸染上忧色,手贴在莺哥儿脸颊:“娘亲,你怎么生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