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就问他,“你想去长安吗?”
“我想去,也不想去。”阿疆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我阿耶就是长安人士,我很想去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看,但是我阿娘说我长大了要守护边疆,保护我阿耶在长安的亲人道。”
桑榆听罢,感慨万千,“你阿娘是一个大义之人。”
对于桑榆的夸奖,阿疆似乎很高兴,附和道:“是啊,先生说我阿娘若是男子,一定不输寻常儿郎!”
桑榆还想与他说些什么,挖掘的侍卫过来报告,说是已经挖好了,可以入土了。
桑榆便和崔叙等人一道回到了坟墓前,少年阿疆想了想,犹豫地跟在了身后。
寒风凛冽,众人的脸上被冻的生疼,他们都没有抱怨,安静地看着侍卫将萧寂的棺淳缓缓放入挖好的墓中。
“萧元归,你可以一家团聚了。”薛如英捧了一捧黄土,撒在棺淳上,“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萧寂来到边关,为的就是能离他的耶娘近一点,如今她将他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他耶娘的怀中,相比他们在九泉之下能一家团聚,也会高兴的吧?
薛如英这次并没有告别太久,带到她站起身之后,侍卫们又拿起铁锹,将黄土填回到墓里。
黄土一捧一捧地洒下,宛如漫天的黄絮飞扬,透过黄絮的间隙,棺淳越发朦胧,薛如英隐约看到萧寂透着尘土冲她笑。
他仿佛在说,谢谢,亦或是,珍重。
待整个棺淳全部入土之后,崔叙带领着大理寺众人在崭新的墓碑前鞠躬致礼,阿疆也受到了感染,学着他们的样子弯腰曲背。
在墓碑前立足了许久之后,薛如英终于开口了,“走吧。”说罢,她头一个转身离开。
崔叙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大理寺众人也依次离开。
薛如英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足下的步伐有千斤之重,似乎每走一步,都有人在她的心口狠狠地剜上一刀,带走她心脏中的一部分。
她又走了几步,突然伫足转身。
桑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阴沉的天空下,那块新换的墓碑似乎在闪闪发亮,她依稀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几个字:大兴游击将军萧寂,于永绩九年冬,长眠于此。
……
阿疆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少年,他自小就没有见过他的阿耶,阿娘告诉他,阿耶是个勇猛的战士,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便战死沙场了。
阿疆起初并不相信,总觉得阿娘是在骗他,因为阿娘骗过他很多次,比如用饭的时候,阿娘就会骗他说她已经吃过了,然后将家里唯一的一块饼子送到他的碗里。
比如说阿娘为了赚些银钱,大冬天去给大户人家洗衣裳,就骗自己说是去城里享福了,可是她的那双溃烂的手出卖了她。
再比如说,前两年村里来了一个落魄的私塾先生,阿娘为了给他送上学,把家里唯一的一只羊卖了,骗他说羊丢了。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先生在给他起了名字之后,悄悄地将卖羊换来的银钱还给了他。
阿娘总是这样爱撒谎,他已经习惯在谎言之中寻找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