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这场戏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蝉鸣声阵阵，江云朗走在街头，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灯影憧憧，烟火蒙蒙。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楚灵兮已经等在了门上。

“夫君回来了。”她笑意盈盈地迎接他回家，江云朗向她伸出手。

“回来了。”他笑得很开心，“终于回来了。”

天色很晚了，二人简单了用了晚餐便熄灯就寝。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楚灵兮看着身旁的人。

“夫人怎么不睡。”江云朗声音里透着慵懒，他伸出手去抚摸夫人的面颊。

月光下，她那张莹白的小脸露出羞赧的笑容，一朵红晕泛上脸颊。杏眼灼灼，羽睫轻颤，樱桃般的红唇轻启，别有一番韵味。

“没想到我们夫妻还有今日。”楚灵兮抓住他纤细又厚重的手掌，“往后夫君有什么打算？”

借着姣好的月色，江云朗看着她。

“今日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辞官，夫人觉得如何？”

楚灵兮一愣，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夫君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江云朗半坐起身，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楚灵兮也跟着起身。

“江家世代为官，一代比一代做的官职高，声望大。”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又透着一丝无奈，“虽然到我这里做到了宰相的职位，可是，家族的其他人却悬殊太大。并非他们没有真才实学，而是这学问做得已经不纯粹了。”

“他们觉得家族里头有我就足够了。做学问无非也就是升官发财，为家族的历史上增加光辉的一笔。”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他叹了一口气，拧起了眉毛，“如今少帝已经长大，虽然还未亲政可是君心难测，我已经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不再是那个拽着我的衣襟躲在我身后的少年了。”

“今日，他斥责了邵清晨，也告诉了他五年前我们二人配合的真相。”江云朗笑了笑，“表面上看像是帝王的妥协，他希望邵清晨能够消灭掉对我的恨意。可是实际上，他是在拉拢人心。”

“因为无论他如何说，邵清晨最终都只会领陛下的情。”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楚灵兮，“对邵清晨和文武百官而言，陛下认下了一个错误，却彻底将我江云朗推到了人前。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员，是陛下的官员，每个人都仰仗着天子的喜怒哀乐而活，所以，此举无异就是以退为进。”

楚灵兮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场漩涡中他只会越陷越深。

少帝看似说明白了当年的误会，解除了邵清晨心中的疙瘩，其实，只能是加重了大家对江云朗的猜忌，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今日能冲邵清晨，明日就能冲着他们。

帝王向所有人亮明了自己的利爪，却也将这利爪置于人众目睽睽之下。

“夫君不用想这么多了。”楚灵兮将头斜靠在他肩上，“如果夫君想要离开朝堂，我全力支持。”

“夫人当真是同意的吗？”江云朗冲她笑笑，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欣慰。

“当然。”楚灵兮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官场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更何况夫君都做了这么久了，为了大梁为了少帝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如今想要闲下来过过自己的日子，有何不可？”

“呵。”江云朗笑得很开心，“那为夫真是娶了一位好夫人，可是夫人可曾想过，如果我辞去官职，我们家就没有收入了，我们以后拿什么来生活。”

“哈，这个，夫君完全不用发愁。”楚灵兮猛然来了精神，随即站起身跃过江云朗跳下床，趿着软鞋跑到书桌前一阵翻箱倒柜。

江云朗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很是费解，“夫人在忙什么呢？”

楚灵兮也不回答她，只一味低头寻找。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抱着满满的簿子朝床边走来。

那么多簿子堆了老高，将她的脸都挡住了。

“夫君快来帮帮忙。”她声音有点发闷，行动很吃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