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已至头顶,温度在一步步升高,大殿之内骤然燥热了起来。
少帝还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少年人的脸上落下不符合那个年纪的犹豫和踌躇。
“陛下。”赵岩不依不饶道,“老臣恳请陛下搜查宰相大人的车辇,其中必然有震惊世人的证据。”
少帝无语,这种伎俩实在不怎么高明。还以为他真的能拿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证据呢。
心道,赵岩啊赵岩,宰相的车辇里有证据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此事到了如此地步,聪明如少帝,已然心中明了,这件事情就是赵岩想要攀咬江云朗,将他拉下马。
并且还用了十分不高明的手段,害得他也一起丢脸。
这会儿,少帝有些自责,怪自己疑心病太重,事到如今如何收场?
又一想,为了江山社稷,也不得不如此。自古哪个帝王不疑神疑鬼?这么一想心里又觉得好多了。
少帝的目光又落在了江云朗身上,那人依旧坦然自若,仿佛现下说的事情全然与他无关一般。
“这……”两边僵持,少帝着实有些为难,一双眼狠狠地盯着赵岩,心里暗暗咒骂他,这个杀才,这种低劣的手段竟然还想搞掉宰相,简直愚蠢至极。
江云朗看了看上首坐着的少帝,一张小脸露出尴尬之色,乍红乍白的,眼睛里仿佛冒火一般,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赵岩,一副哀怨得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
他急的时候还是能露出孩童般的气急败坏,江云朗心中嗤笑,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想着得给他找个台阶下,便拱手道,“陛下,既然赵大人如此说了,那便请内侍监辛苦一趟,臣的车辇就停在宫城门口,去取来便是。”
既然宰相都开口了,少帝也无法,命内侍监去取证物。心里还在盘算着,若是相父真的被人栽赃,那朕便一定要帮相父一把,这也算挽回了颜面和彼此间的信任。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那赵岩,朕当真亲手撕了你这老匹夫。
内侍监一路小跑至皇城门口,拿云仍旧等在那里,车夫已经送了楚灵兮返回。
听得来人的话,拿云心里一阵紧张,慌忙退到一旁,几名内侍监登车搜查。不多时,果然在座位下方搜出来一个包袱。
拿云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狂跳,心里琢磨着这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包袱,难道是早晨遇到乞丐的时候。
恍然大悟,拿云这才想明白,定是那个时候趁乱让人钻了空子。
可是,定睛再仔细看看,怎么这个包袱好似在哪里见过,怎么这般眼熟?
内侍监搜到了证据,不敢耽搁,又一路小跑回去。
大殿之上,包袱被扔在了江云朗面前的地上。
黄铜的地板被擦得铮亮,鼓鼓的一个包袱却并不很重,能看得出来里面都是纸张。
赵岩一副得逞得嘴脸哼道,“还请宰相大人亲手打开这个包袱,让陛下瞧瞧这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吧。”
少帝喘着粗气,嫌弃地看了一眼赵岩,刚想要开口,就听得一个朗朗的声音响起。
“悉听尊便。”江云朗上前,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解开了包袱。
一层一层打开,包袱里的纸张散落出来。
江云朗一张一张拿起来翻看,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难受,身后竟然冒出了冷汗。
堂堂地宰相大人,为官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圆融周到,长袖善舞,此刻,窘迫、尴尬、紧张写满了那张精致俊秀的面庞。
少帝还是第一次看到相父脸红,心中不觉微微震惊,相父这是什么表情?难道……真的让赵岩说中了,这些当真是相父的滔天罪行吗?
江云朗的窘迫同样也落入了盛怀安的眼中。他拧着眉毛看着,这人素来一张石像脸,今日这是怎么了?瞧见什么了,竟有此等神色,他是在……害羞吗?
跪在一旁的赵岩可算是得意了,拱手道,“还请宰相大人将证据呈上给陛下,请陛下定夺。”
江云朗顿了顿,还是站起身来,示意了小黄门,将包袱呈送给坐在上首的少帝。
急不可耐的少帝接过证据,努力维持着面上无波无澜的表情,一张一张看过去,那张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