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正厅里灯火辉煌,推杯换盏间好不热闹。
烛光摇曳,宾客兴致高涨,也许是因为同僚间鲜少有如此齐整的聚会,也许是因为宰相大人高坐于上,总之,一个个开怀畅饮间妙语连珠,眉飞色舞。
大家嘴上说着最客套逢迎的话,脸上带着虚伪又灿烂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却尽显彼此间的热络友好。
楚灵兮看着这因她而来的热闹,恹恹地应付着不时来敬酒攀附的女眷,同她们聊上两句便已然觉得乏累无趣。
“咕咕,咕咕”墙外又响起了鸽子的叫声,楚灵兮只当没听见,余光却瞥见楚柔嘉面色绯红,心神不宁。
将酒杯中的清酿一饮而尽,楚灵兮心想,不用问都知道是那江鹤扬拙劣的暗号。
曾经在她眼中那个玉树临风霁月光风的江家三少爷,如今再看,怎么就那么的……蠢。
他们江家的人还真是各有特色,侄子火热如碳,叔叔冰冷似霜。
楚灵兮的眼神落在了身侧那人的身上,清晰的下颌线,羽睫微翘。他素来冷面,不与人亲近,饶是今日这种场面,他依旧正襟危坐,面带笑容,可那笑却不达眼底,看似温柔却给人很强的疏离感。
“咕咕,咕咕”假鸽子又在催了。
江鹤扬呀江鹤扬,你难道不知道鸽子晚上要睡觉的吗?
这一次楚柔嘉终于坐不住了,很小心地起身,似乎看到大家都没有注意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小步快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楚灵兮看了一眼身后的玄思,玄思悄悄退下,跟了过去。
春日的风温暖黏腻,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思春的季节,于情意正浓的男女而言最是好时光。
楚柔嘉提着裙子,强压着胸口剧烈的跳动,走出众人的视线,绕过院墙,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鹤扬还是那样衣冠楚楚,面带笑容,他看上去还不错。
“柔嘉。”江鹤扬远远便看到了她,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让你受苦了。”
楚柔嘉泪如雨下,她是当真觉得很苦,从未有过的委屈和愤懑倾泻而出,“鹤扬,你怎么样?我好担心你,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其实自打看见他的第一眼,楚柔嘉就明白了,娘亲说得对,江鹤扬的情况和她完全不同。
他是江家的三少爷,未来自有大好的前程和爵位等着他,而这么一个小小的错误于他而言,不过是见怪不怪的寻常事罢了。
试问,如今高门大户的子弟们,哪个没有点拈花惹草的事情。
但是楚柔嘉不同,她是庶出女儿,母亲只是一个妾室,如果想要挣得更好的前途,只能靠嫁人。然而,除了江鹤扬,楚柔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目标了。
看到他衣冠齐整,气色红润,再想想自己这些日子在柴房里是怎么度过的,心里一阵酸楚。
“你放心,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不会将我怎样的。”江鹤扬心疼地抚着她的鬓发,“倒是你,瘦了,憔悴了,他们可打你了?”
楚柔嘉眼中含泪,轻咬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然而这样含糊不清的动作落在江鹤扬眼里却是无尽的风情和天大的委屈。
“柔嘉,是我不好,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受委屈了。”江鹤扬羞愧极了,“柔嘉,我出来了,我们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我们相依为命,只有我们两个人,离开楚家离开江家。”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盛怀安给他的建议。
几个时辰之前,盛怀安去找了他,一把利剑直指咽喉,那冰凉的触感犹在。
他说,“是个男人,就带她离开。”
那一瞬,江鹤扬被打动了。
“柔嘉,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先离开京城,到时候我再想办法,不管多苦,我都会对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