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别的很多家属不同,黎念乐的第一反应倒不是问责。
她自问已经拖得够久,她知道黎宗的病情总有恶化的一天,理智上她能接受,但情感上她不敢想象。
副院长早就接到了黎念乐他们上楼的消息,他移步到病房外等候,慈眉善目地伸出双手,“医生看过了,现在烧也退了,等天亮了血液报告出来,会有一个明确的诊断。”
黎念乐点点头,“好,我先进去看看我爸。”
顾院长见黎念乐的态度松下一口气,他想这次应该不是难缠棘手的情况。
黎宗脸上罩着氧气面罩,右手中指夹着血氧仪,床头柜早就被挪开,换上了笨重的仪器。护士说黎宗睡着半小时了,黎念乐便不再问什么。
她退到外面站在顾牧身旁,苦笑道:“无力感就是这样,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改变不了。”
顾牧喉头一哽,说:“对不起。”
黎念乐知道顾牧认领了黎宗病倒的责任,她将脸转向一旁,“你说老黎是不是因为我还要嫁给你才气得不认我了?”
顾牧伸手将黎念乐拉到自己身前,“不是,黎叔叔知道你受苦了,所以在他心里,你停留在无忧无虑的时期,他不愿让你长大。”
这个答案也是黎念乐常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术,只是现在听到它们从顾牧嘴里说出来,黎念乐还是难受得红了眼眶。
她心想,如果黎宗真的在这个夜里死去,她肯定会后悔自己浪费了时间在顾家演戏,而不是真真正正陪在他身旁。
黎宗的护工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赶到了疗养院。
他找到代班的护工,焦急地问着情况。
代班的护工说有一位中年妇女下午来探视过,但黎宗没什么异常,只是晚上吃得很少,谁知道半夜会呓语不断还发着高烧。
在疗养院的角度,这件事虽然可以把矛头引向他人,但黎宗就住在疗养院,疗养院的看护责任怎么也逃不了。如果在家属情绪稳定且没有明显的问责意向的情况下,护工按理说不该主动提及这件事。
只是那位护工心里过意不去,平日里来探望黎宗的家属都对他不错。现在情况搞成这样,反而像是因为自己请了天假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于是他也不再顾全什么大局,跑到黎念乐跟前说道:“黎小姐,昨天下午有个女士来病房探望,楼下登记了访客信息,名字好像叫郑湫。”
顾牧一听这话皱了皱眼角,黎念乐的反应比顾牧激烈,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病房有监控,麻烦通知院方立马调给我看。”
病房的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郑湫背对镜头,表情态度都看不清楚。
但对着镜头的黎宗在郑湫来了之后有明显的情绪变化,他一度努力晃动身体,像是试图坐起来跟郑湫理论的样子。
昨天代班的护工也一并过来看着监控,黎念乐猛地回头,问道:“这位女士说什么了?”
“我,我,当时……”护工结结巴巴,“我当时下楼去拿东西,但前后也就十几分钟,我上来的时候那位女士笑着说下次再来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