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跟我堂哥青梅竹马长大,那时我们都以为他俩天造地设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万万没想到,桂花家里为了给儿子准备聘礼,就把桂花介绍去了临市一个远方亲戚的村中,那家人明言了卖女,拿了十万块钱买断了桂花后半辈子,连节假日都不许回娘家探亲。”
“堂哥失恋,是水秀嫂陪着他走出了阴霾,二人之后结了婚,生了三个娃崽,夫妻做了八年,按理说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是水到渠成,偏偏这时桂花回来了。”
他二人于此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人生如剧本,无可奈何。
“一开始他们俩也是刻意避嫌,有对方出现的场合也绝不看到自己,但是水秀嫂心里有鬼啊,总觉得桂花在勾引她男人。堂哥出去不管是正事闲事,回家只要晚点,屋里就要闹得天翻地覆。可你越是这样闹,男人就越不想回家对吧,堂哥躲在我家喝酒,水秀嫂就冲来我家掀桌子;堂哥在主任家蹭个饭,水秀嫂就去主任家倒牌位;堂哥躲去县里工地搬砖,水秀嫂找不到人了就跑去打桂花,说她藏了她男人,差点把桂花妈的脑袋开了瓢。大龙的工作做不满一天就得从县里跑回来收拾残局。”
“那段时间,水秀嫂在村里是丑态百出,几乎得罪了所有人,你说这日子怎么过?离婚呗,俩人吵吵闹闹个把月,族老一出来说话,水秀嫂突然就不闹了,只是逢人就喜欢说拖死狗男女,不能让他们痛快这类话。再后来到了年关,村里在外务工的人陆续回来,不知道是谁跟堂哥提起了桂花在外村这些年的生活,你猜怎么着,我堂哥铁了心闹着要离婚。”
“后来呢?”小妹诘问。
海大森冲她笑笑,卖关子道,“后来……那就要先说说桂花嫂这些年的遭遇。”
“她嫁的这个丈夫对她是好的没话说,人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英俊深情,只是因为家里兄弟太多,一个个结完婚家里已是负债累累,做为家里的大哥为了还债只能跟着亲戚去外省挖煤,做了两年挖煤工,家里外债还完了,正好桂花也怀了孕,想让他留在家里务农,可是你也懂,孩子生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又是个心疼老婆的人,一商量就定好了工作到孩子快生时回来,偏偏这一走就出了事,矿下突然渗水,水一上来人就慌了,再加上矿道里错综复杂的地形,又深又多弯,找不到出口,人就这么没了。”
“消息传回来,桂花胎气大动,好不容易保住胎,谁料矿主那边又来了一群人,说桂花丈夫违规操作导致煤矿被毁损失惨重,要桂花夫家赔偿二十万……”
“等等,”尹沅茵皱眉,心下唏嘘的同时又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先不说煤矿有没有违规开采导致这次事故,就算人在他工地出事,按照劳动法也是他们赔钱啊,怎么还有找桂花家索赔的道理。”
多年后提起这事,海大森依旧义愤填膺,连声音都大了不少,“是啊,你说这些有钱人良心黑不黑吧,一条人命在他矿上没了还倒打一耙,无耻至极。”
小妹凑上来,也是火冒三丈,“别理他们啊,去法院起诉,找他们赔钱嘛……”
“这条路子肯定会有人帮他们做,只是说那些堵家门口的人一个个都是莽身大汉,长得凶神恶煞,整日施为恫吓,恨不得吃人的样子这谁受得了啊,桂花就是禁不起这刺激最终还是流产了,这夫家一看,觉得桂花连他们大儿的唯一血脉也没保住就把她撵了出来。”
尹沅茵此刻已做不到只是听故事,想着桂花嫂在经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继离世,那种痛苦定是万念俱灰,生不如死,也难怪她每次跟桂花嫂打招呼,桂花嫂都是冷冰冰的没多少回应。
小妹长叹声,之前想听八卦的笑脸早已随着桂花嫂的遭遇而消散,满眼都是心疼和无奈。
“后来呢,她就回娘家来了吗?”
海大森摇头,语气放缓,极轻极慢地说道,“没有回,她又去了南方打工,在大城市里漂泊,认识了一个同省的小伙子,那小伙对桂花也是如珠如宝,追求热烈,桂花想找依靠,也就跟他搭伙过日子好了年余,可她后面发现自己一直忘不了前夫不想拖累那小伙,就提出分手要回家来,那人肯定不答应,怕桂花跑就把人看得死死的,非必要不出门,不高兴了就喝酒,喝酒就动手家暴。桂花一直隐忍着寻找时机,有一次借口说回厂里领工资,就偷偷躲去工友家里,那卵仔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工友的电话,工友不察就说了桂花要回老家的事……”
说到这,海大森就极有节奏地卡点,回头问小妹,“你觉得那卵仔听了这话会怎么做?”
小妹脸色一变,喃喃道,“那……肯定是冲去工友家抓桂花。”
海大森冷笑一声,眼底泛起愤怒的红光,“你还是太嫩了,那卵仔聪明得很,他没去工友家,而是直接跑去了汽车站,硬是让他在那堵到了匆忙要走的桂花。要是他去了工友家里,那时候桂花早跑了,他还知道若是买火车票候车时间久,坐汽车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出站……就这样……桂花被抓回去又是一阵毒打,闹的动静太大,邻居报警才把桂花救下来,送去医院养伤时医生说桂花这辈子恐怕都不能生孩子了,这卵仔拘留出来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桂花抓回了老家,说什么桂花跟他这几年花了他十来万,非要桂花叫家人带钱过去才肯放人,不然就把桂花什么艳照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都抖露出来。”
尹沅茵与小妹目光一对,皆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后怕。
作为女孩子,从小被教育善良包容,所以很难发觉周边的恶意,不能说桂花就做得一定正确,但是当男人利用性别优势猖狂行凶甚至犯罪时性质都已经变了,可往往那样黑暗的时刻和攻击,总是女性在承受。
她在想,若是白浩熙也是这样的人,求而不得就毁掉,光是想着男人都有阴险黑暗的一面,她的心就止不住一阵阵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