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你任性,其实你呀,从来都是分得最明白的人。”
他这样说着,凝了声仍是沉吟半晌,这才忖度着说道:“你与闻上将……”
谢冉心头一紧。
仔细的观察着她的每一个情绪,他接着说道:“成婚这么久,可曾……昭公临走前,就没给你留过什么话吗?”
“什么话?”谢冉蹙眉道:“爹爹走时我人在南境,你又非不知,能有什么话?”
杨律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尽量不去瞎猜,直接问道:“阿律,你有什么话?”
杨律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凭你这副偏私的性情一定很不喜欢听。我也不希望这种可能就是事实,但……这几日思来想去,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就凭此事牵涉之广,你再不爱听,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谢冉心里发急:“铺垫够了,快说。”
杨律问:“闻上将的身份……你就从来没怀疑过?”
没怀疑过?怎么没怀疑过。
不过自己怀疑是自己的事,别人怀疑,就另当别论了。
她道:“定北大将军,紫宸上将,定元王,上柱国——你指哪个身份?”
杨律脸上透出一丝苦笑,也不跟她兜圈子,只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谢冉丁丁的看着他,一直没有在说话。
想来,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杨律缓了口气,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道:“天色不早了,快往回赶罢,我也该上路了。”
说罢,转身欲走。
“——阿律!”
毫无预兆的,谢冉出声叫住了他。
他回头时,再见她的神色,便已经染上了浓浓的忧虑。
只是瞬息而已。
她问:“你知道了什么?”
他摇摇头:“只是有些怀疑罢了,证据难以坐实,也没什么说服力。”
“怀疑?只凭怀疑,你就敢跟我说这话?”谢冉有些强忍着火气的意思,道:“就凭点莫须有的线索,你就敢怀疑我谢冉的夫婿?”
杨律没有说话,听着她这番指摘,就那么平静地望着她。
不多时,她平静下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尴尬的低头道了一句:“……抱歉,我失言了。”
杨律摇摇头。
“我料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许还要更大些,但是嗽玉,我也说了,这些日子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你说,毕竟这话说不好就是挑拨你们夫妻关系,旁人说不得,我更说不得。不过再怎么犹豫,拖到眼下,我也终究是说了。”
他说:“不为别的,就为一个万一——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那日后受牵连的,首当其冲,便是你,便是谢氏。”
谢冉觉得自己的心口正被一寸一寸的收紧。
他淡淡一笑,道:“你要相信,无论如何,你的平安对我来说都是第一位,谁也不能威胁。”
闻言,谢冉勉力点点头:“你的担心我明白了,但是这样的话……温殿以后还是少说罢,免得瓜田李下徒惹风波。”
一句话隔出了亲疏,杨律心间一紧,脸上却是云淡风轻,颔首应了声:“是我唐突了,定元王妃。”
他这样,谢冉反应过来,倒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其实不管杨律发现了什么线索,至少此刻他能将这话说与自己听而非杨衍,就已经值得她一谢了。
“阿律,”这样想着,她真诚一唤,道了句:“多谢你。”
他脸上神色一缓。
点点头,他道:“照顾好自己。”
回去的路上少了谢执,青丘便与她一辆车上,没用多久便发现她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魂不守舍的?”她团了个纸团朝谢冉扔过去,等人从深思中回了神,又问:“适才与温殿话别,他都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谢冉神色发恹,想着杨律的那番话,不由玩味一笑:“话倒是挺少的,但每个字儿都让人不能忽视。”
说话间,与青丘对视过去,跟着她便将杨律的话大致与她转述了一遍。
青丘听完,心里火急火燎的直想杀人。
过后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好半天,青丘冷笑着感慨了一句:“温殿来这么几天,说这么几句话,虽是寥寥之语,但却可谓字字珠玑啊……!”
“谁说不是呢……”谢冉一时并没发现她话里的不平常,一边想着,一边道:“言者不无心,我这个听者……就更不能不有意啊……”
闻言,青丘心里立刻绷起一根弦,立时问道:“你是信了温殿?怀疑上将?”
这回,许是她话说得太急,谢冉一下就发现了这里头所裹夹的明显倾向。
“知道你跟闻玄投缘,但与阿律也是这么多年的师徒交情了,不至于如此亲疏立现罢?”
青丘心里一慌,硬是凭着多年的经验生生掩过去了,只道:“跟亲疏内外也没关系,不过……温殿说这话,却拿不出个什么实证来,自然难以服人。”
谢冉却摇摇头:“说在前的,兹事体大,他不过是尽一个朋友的本份,给我提个醒罢了。”
朋友本份?青丘很想扯着她的耳朵大喊一声别逗了。
冷静了一下,她看向谢冉,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谢冉一笑,自己要是知道怎么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