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玄品了品,问道:“那你呢?”
他问:“你觉得皇庭朝堂之外,世家之辈手中握着这样一把利剑……”
“应当吗?”
未曾想,对此,谢冉却是毫不犹豫的便一点头:“应当。”
这个答案显然让他大吃一惊:“应当?”
谢冉只道:“在外若无制衡,岂非要让虎贲府紫宸使之流太过肆无忌惮了吗?”
对此,闻玄不以为然:“早前无紫宸时或许如是,可自紫宸使创制以来,你不觉得紫宸与虎贲就是彼此的制衡吗?”
“有制衡,但这几年我眼中所见,更多却是两府间的通力合作——比如早前调查南诏人入京之事。而且有一点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深沉道:“我所说的制衡,是以外力制衡天子之力,而非天子之力间的相互制衡。”
意外,他心头堆聚起越来越多的意外。
“越来越有意思了……”半晌,他踞坐榻间,勾着唇玩味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制衡天子之力……你难道真就想世族掌权主威长谢的局面一直延续下去吗?”
以他的了解,谢冉应当不会这样想才是。
可谢冉却道:“无关政局。”
她说:“应该这么说,天下安危系于一家一人身上,其实很危险,我觉得黑鹰架该留,是因为……未必每一位天子都是明君。而如若龙椅上坐了个昏君,那有一把不受控制的利剑在外,怎么着对上位者而言都是一种威慑。”
对于这一点,闻玄的意见有所保留:“黑鹰架……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行细作之事的民间组织,手里既没兵又没马,你觉得必要之时,谢谟能仅凭手底下那几头鹰、几个人,便制衡住当朝?”
这未免有些夸大了。
谢冉却是一笑,反问道:“你不会以为黑鹰架只是四哥一人营生出来的罢?”说着,在闻玄深下来的目光中,她目光远投,缓缓道:“那东西,可是从前朝大晋时便已经存在了。”
闻玄赫然一顿。
许久,他不住点头,嘴角似有一抹讽刺:“……谢家的东西。当年覆灭大晋……黑鹰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罢?”
谢冉心头一动,半是追忆般道:“上一代黑鹰的饲主、黑鹰架的主人是……”
“我知道。”
她的话没说完,闻玄便出口截断了。
两人对视着,他淡淡道:“是汝恪文侯,谢默。蕤蕤的亲生父亲,你的叔父。”
谢冉微微有些意外。可又一想,这又好像没什么稀罕的。
似乎出了他自己的心意之外,这世上他便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打趣道:“知道啊,你同蕤蕤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闻玄低眸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半晌,她道:“不过话都被你带偏了,原是我问你的,你还没答我的话,倒问了我这么一大通儿……上将,很可疑呀。”
闻玄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这一回略一沉吟便直接道:“实话讲,对黑鹰架,我保留意见。”
她来了兴致:“说说。”
“怕你不爱听。”
“百无禁忌。”
他一笑,跟着便道:“是人便有好有坏,好的可以变坏,坏的也可以改邪。你怎么保证黑鹰架在每一代谢家人手里都能物尽其用,而一定不走上歪路呢?”
没想到,谢冉又一次让他意外了。
她直接点头道:“保证不了。”
而后,在闻玄的惊诧之中,她道:“我确实保证不了谢家不会出个坏人做饲主,但我也从来没说过,黑鹰架——就是我谢氏一族弄出来的营生啊!”
闻玄沉默了许久。
后来他问:“……黑鹰认主,向来只认谢家人?”
她点点头:“可黑鹰架不只有那‘几头鹰’,还有那‘几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