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世无俦,冠世有偶……
谢执思绪一缓,将这八个字想了想,却是自嘲一笑。
“有偶是有偶,不过绝不会是我。”他笑意清朗起来,看向闻玄道:“在我看来,举世之中配与阿兄齐名之人过去只有一个,现而今则有两人。可无论过去现在,我都配不上身在其中。”
闻玄将他的话想了想,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这妄自菲薄之心啊……该忌。”
说着,他转身正视着谢执,目光里充斥着不容置疑:“以你的才华禀赋,十年之后,我与沐之,都不及你。”
谢执心头一动。
随即,他垂首一摇,道:“是您太看得起我了。”
闻玄却轻巧一笑,道:“这个时候你应该说我眼光好才是。”
谢执顿了顿,只能报以一笑。
闻玄的话却还没有结束:“你的确很厉害,这不是我戏言玩笑之语,我也从来不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你厉害在两处,其一是,你一直很厉害——十一岁与十七岁,似乎完全没有区别。”
这话便让谢执有些难以理解了,他轻笑道:“六年没有进步,这也算厉害吗?”
“厉害啊!”闻玄点头,解释道:“当然厉害。谁眼里,这六年来你能力所及之境似乎都停在原地,可就在清楚你未曾进步的同时,这所有人对你的敬畏之心也都丝毫未退。”
他说:“谁都知道你在原地,可没有人知道你的原地在哪儿。”
谢执目色一动。
他目带崇敬之意的看着闻玄,似乎都忘了启口去反对他对自己的夸赞。
“至于第二点——”这一回,闻玄眼中却是带了点疑惑的探究之意,道:“这点你与父兄都不同,我也说不好究竟是好是坏,但却足以说明你的性情心性。”
谢执越发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闻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底细,你明明有能力对付我——如我所言,你拼尽全力,十年之后我定不及你,而凭你的脑力,为自己争取这十年时间又是易如反掌之事。可是你却选择了效忠于我。”
——以滔天之能,选择效忠一位自己根本未尝完全了解之人。
谢执眉目一动,淡淡一笑道:“您既说我聪明,我自然是要做一些聪明事的。”
闻玄摇了摇头。
“这不是你的聪明,而是你的选择。”
一句话堵死了他那些虚无的解释,谢执无话可说,一时在这空旷威严之地中,仿佛只剩了两人之间充满郑重的一记对视。
“你待一切都太明白了——比你哥哥当年还要明白。他是明而不透,而你……”闻玄说着,心头无法控制的涌上了一团对这位妻弟的担忧:“我有时会担心,当年翠竹林那一局棋究竟是下对了还是下错了。”
谢执不解:“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谢鸣是明而不透,而谢执比他,在某些方面却是过犹不及。
他犹豫片刻,终于有了开口之意时,远方却传了一记清凌的女声:“……臭小子来了?”
两人均是一顿,转头便看谢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谢执见了她,脸上笑意一浓,走过去拜了一拜:“二姐。”
相对于谢执表现出的姐弟之情,谢冉却端起了满脸的冷嘲热讽:“哟,谢小公子还知道我是你二姐啊?我还以小公子功成名就,如今冠盖倾城,越发不将我这个被撤了职的败将放在眼里了,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不顾、什么折子都敢递,可真是厉害啊?”
谢执对此早有准备,讪讪的低着头也不反驳,然而那头闻玄却开了口。
“冉冉,”他走过去扯了扯谢冉的手,递过去一个眼神,道:“若谷远道特意来迎你,有点儿姐姐样儿。”
不说则已,他这样一说,谢冉就又有话了:“迎什么迎?自己的家,我还能不认识道是怎么着?”
闻玄凝了她一眼,带着些警告意味往谢公墓葬方向略一示意:“别犯浑,父亲在那儿可听得到的。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想演阋墙谇帚了?”
谢冉心里还有的是话想对付谢执,但一听闻玄这话,也都唯有不甘心的压了下去。瞪了闻玄一眼之后,她便瞥着弟弟道:“哼,等腾开手我再收拾你!”
谢执心头无奈,嘴上却恭敬应道:“是,姐姐有什么教诲,小弟定当恭领。不过如今还是快些回府罢,一路赶来姐姐姐夫也该累了,再有多时不见,母亲与三姐也很是挂念姐姐、姐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