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弗看过来,以目光在问为何不应该。
谢冉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指道:“之前姑母宫变的事出来,世家高门不是查抄了不少么?郑氏以下,张氏、周氏、卢氏,朱门酒肉臭,随便拿出一家来都够举国上下吃上几年的了,如今说银子不够,却不知那些黄白都流进了哪里?”
谢弗看着她那记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顿了顿,她哼笑一声,问道:“你这是想暗示什么?”
谢冉却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算暗示罢。”
谢弗知道她是影射这些银钱都进了皇帝的私府,而她能有这样想法,实则是让她有些动气的。
不过谢弗到底没有发作,稳了稳心绪,便道:“罪当罚,功该赏。罪臣府邸查抄,功臣家门也自当有赏赐出去。”
谢冉一皱眉,当下道:“照你这么说,还是都流进咱们家里了不成?”
“平定风波不容易,何况彼时在战中,为避免旁生枝节,上上下下都要兼顾。”谢弗目露无奈,微微一叹,继续道:“咱们家还算小头了,其余是凡未曾同太后瓜葛的世族之辈,皇上大大小小都有些安抚,那海样的银子来来回回走上几趟也就不剩什么了。”
她话毕,谢冉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来:“真是惯得……”
谢弗不置可否。
想了想,她问:“如今这事儿是谁管着呢?”
“还能是谁?这么大的事,沐之交给谁都不放心,只能自己顾着了。”说着,谢弗颇为担心道:“璇之早上来请安时同我说,这阵子太医令没少往王家跑,他再这么下去……”
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岂非都要熬坏了。
谢冉心头一沉,闷闷的不好受。忖度片刻,她问:“我听说若谷以守孝之名辞了中书令,此间一直在陈郡没回来?”
谢弗颔首:“三年孝期,这也是应当的。”
谢冉却不以为然:“国家若有危难,那便不是应当的了。”说着,她话锋一转,勾了勾唇角道:“姐,你这么说,倒像是责怪我不孝了?”
谢弗一愣,回过神啐了一口:“真能联系!”
谢冉笑了笑,心里正计划着什么,忽听谢弗道:“说起来,我是心里没底。”
“‘没底’?”
“若谷。”她说,“你们这几个弟妹里,若说我最看不懂的便是若谷了。我进宫时他年纪还小,又不似蕤蕤这样时常进宫,我见他这两年的行事,实在摸不准他的脉门,也不知对未来,他究竟作何打算。”
这个问题,谢冉此间亦是无法为她开释。
默然半晌之后,谢弗知道她心里也犯迷糊,便也不再此事上继续说什么了,心思转了转,便道:“对了,有一事,我一直惦记着要问你。”
谢冉看过来后,她方继续道:“京中的噩耗接连传过去,老七同渊清……他们俩接受得如何?……可有什么事没有?”
谢冉微微一怔。
想了想,她哼笑一声,问道:“阿姐,这话是你要问,还是皇上要问的?”
“‘皇上’?”谢弗微一蹙眉:“现在连兄长都不叫了?”
谢冉一笑,摇摇头:“你别担心这个,我这也不是同他置气。”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只是这些年一直君臣不分的叫着,一声声的兄长唤的是帝位上的那个,倒像是我裹挟着这份私情时刻提点着他什么似的。”
谢弗定定的望着她,她这话的走向按理说应当是极冷静的,可不知怎么的,她听着,心里反倒不怎么好受。
谢冉微微有些失神,摇了摇头,自语般的叹了一句:“现在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我也该懂些事了,便从避嫌开始罢。”
沉默了好一会儿,谢弗方才难以置信的哼笑了一声,道:“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已经开始想念不懂事时的你了。”
谢冉没说话。
“彻儿……”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看不大出来,不过这一回背着我将天册之变、蒙阳求和之事先与紫寰禀报了,皇上或许可以将这当成一个好兆头?”
说着,她还不忘撇清一回:“……我就这么一说,不作数的,可不负责哟。”
谢弗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其实皇上让你回来,我是不同意的。”
谢冉挑了挑眉。
她问:“怕南境生变生在自家人身上?”
谢弗尚未答话,她却又一笑道:“怕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