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好的?”
王昭皱眉看向他,谢冉也一样将目光投了过去。
杨律看着她如今这般沉重的模样,心头不由一痛,深吸一口气便劝道:“嗽玉,回去吧。即便南诏兴兵,这里还有我们顶着,谢公灵前……”他微一哽咽,继续道:“你不去拜别送行,往后你会怨恨自己一辈子的。”
他说完,谢冉神色没变,直直的盯了他半晌。
忽然,她近前一步,缩短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另一边,王昭心下一紧,眉头不由更深了许多。
她凑近杨律耳边,狠狠呼吸一回,一字一句道:“阿律,你知道我一向尊你重你,视你为挚友高朋。”
近在咫尺的距离,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一阵威压。
——让人无法逃避的压迫感。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带半分个人情绪的对他道:“你听好了——战事兴在当下,你若再敢在我的帐中说任何一句有利于南诏的话,瓜田李下,就别怪我不客气!”
“嗽玉!”
几乎在她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杨律便一声重喝出口,意图打断这些在他看来是胡言乱语的东西。
谢冉却挑了挑眉。
“怎么?”她退后一步,抱臂问道:“温殿是想告诉我你有能耐平灭霍其琛大军吗?”
接下来,她便用很是凌厉的一番话佐证了自己的话并非疯话。
“我告诉你,你没这个能耐,曜之、杨彻、袁澍识、云渊清,四个人加在一起都胜不过一个霍其琛!我谢冉就敢说,我若不保南境,普天之下,更没人能在我之下保下南境!”
这一句话说出来,杨律与王昭,还有周围听到这话的兵士,莫不心头一惊。
——自然了,这是一个事实,这么多年数场战事都能证明她这话的真实,可是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说过这样自负且不给副将留颜面的话。
然而王昭在一旁听着,却只觉的以她为傲。
看着杨律微微透露着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又说:“你若还有话说,那我只能上奏天听,弹劾殿下一记通敌卖国之罪了!”
杨律是第一次从她这里听到这些话。
很严重的话。
她厉声一问:“听明白了吗?”
沉吟半晌,杨律垂眸痛苦的蹙了蹙眉。
“……明白。”抬头,他深深一呼吸,目光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郑重颔首道:“大将军决定已下,杨律自当遵令,竭力扶持左右。”
听到这句,谢冉方才稍稍满意,顿了片刻,转头对王昭道:“传令杨彻、澍识营地待命,无军令不得离开驻地——天塌了都不可以。”
“诺!”
入夜时,青丘将熬了三个多时辰的药膳汤硬逼着她喝了下去,谢冉木讷讷的喝完,便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发呆。
“嗽玉……”
青丘犹豫着,才说了两个字,却被谢冉极其敏捷的打断了。
“你别说话。”她闭了闭眼,说道:“不管是劝我的还是宽慰我的,什么都别说。青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也什么都不想说。
然而青丘眼中一热,却是突如其来的抱住了她。
而后谢冉便听到她在自己耳边重复不断的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人、夫人……”
谢冉轻轻蹙了蹙眉。
“别说糊涂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以为青丘是在为当时父亲遇刺,她未能有力医治而内疚。心头一叹,她拍了拍青丘的背脊,道:“父亲是积劳成疾,加之余毒难清,此间经姑母逼宫之事一摧,方有此果……”
“不怪你。也不怪阿律、不怪媚姐,不怪你们……怎么能怪你们呢……”
谢冉这样说着,一字一句落在青丘耳朵里,却锥心般的难受。
“启禀将军!”
外头的侍卫忽然高声一禀,谢冉揉了揉眼角,朝外道:“说!”
侍卫道:“紫宸府来使求见!”
谢冉心头狠狠一触。
紫宸府来使,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她都好像抓住了浮木一般。
“传!”
话音落地,不多时,帐帘一动,一道清瘦的墨色身影步入帐中,躬身抱拳,重重一拜:“末将参见谢大将军!”
这声音,这身形……谢冉蓦然一惊。
“……呇儿?!”
案前,闻呇直起身子,抬起头。
“阿娘,”他含笑轻唤,转而亦看向青丘:“青丘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