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有些时候你实在过于……”心头不住的搜寻着合适的词汇,最终他将那句‘良善’剔了,改道:“你过于单纯了,我一方面喜欢这样的纯粹,一方面却也会担心,往后茫茫数十年,你是否总能担得了这副纯粹所带来的后果。”
她可以抛出国别、对手的身份,在不争不战的情况下为蒙忌的帝位安全担心,可她却未必知道这样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我们跟南诏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啊!”谢冉知道闻玄的惊疑所在,可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对蒙忌、霍其琛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南诏立国比中原晋乂两代加一起一倍都长,早已有独立风俗、文化,我也罢、过去齐王叔也罢,我们从来都不是抱着拓土开疆的心态守南境的。一直以来,我们求的都是与南诏太平相处,建立友邦啊。”
她问:“这样的背景,我担心蒙忌怎么不行?他与霍其琛都是令人尊敬的对手,休战时未必不能为友。”
闻玄摇头一笑:“问题就在,可能只是你一人这样想。”
谢冉蓦然一愣。
他接着道:“你这样想没有什么错处。诚然南诏与诸国不同,并非是自华夏版图中分裂出的政权,同出一源,却早已自成一派。若只为统治宏图,我们并无立场去破坏南诏政权,更不可能美其名曰‘收复’。可是冉冉,你应当明白的,在大乂,阿衍并不这么想,在南诏,蒙忌也好,其父蒙罗也好,也都并不只止于偏安一隅。”
最后一句,方才是关键所在。
谢冉沉思了好久。
最后,她道:“可是换了个搅出场齐鸣之战的主子,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好。”
说着,她苦笑着看向闻玄,道:“怎么办,你好像劝不了我了。”
闻玄眼神瞬间一柔。
他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尽力一试罢了。
“没关系。”他长舒了一口气,揽着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没关系。这份纯粹,你既不愿改变,便让我来保全吧。”
谢冉握住了他的手。
许久之后,两人谈论起前事,闻玄问道:“所以你是觉得,南诏密政司的人并不是受蒙忌之命而来的,而是当初齐鸣之战背后推手的人?”
“我原本想不明白,南越与南诏似乎并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理由,可闻呇说了句齐鸣之战就点醒了我。当时是南诏人出面游说纵横,可战事结果实在不合诸国之意,南越当时伤亡不提,在对战西晋中没取到半点好处,反倒弄得劳民伤财,使国境之中怨声载道,自然对南诏怨恨颇重。”
她说:“而这怨恨之中,恐怕大多也不是冲着蒙忌去的。”
闻玄一直安静的听着,至此也并没有打断她,略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谢冉接着道:“当年那人筹划齐鸣之战,许给诸国的好处不少,一旦事成,这样的一个大人情他自然不会让给蒙忌,是以我一向认为,当初游说诸国之人或许不会自曝身份,但也总会让诸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让他们知道,带他们分割大乂这块肉的人并非是蒙忌。”
“所以他们首当其中要怨恨的,自然又当是当初的幕后黑手。”
“另一方面,许垚能弄到帝都的人,必然是心腹亲信,也就很有可能是知晓当年纵横真相的。”
“所以死的这个,应当就是当初那个真正幕后黑手的人。”
她说完这所有的分析,直说的闻玄心头是百感交集。
“你说这些都不成立,你自己也知道罢?”他面色有些不好,道:“归根结底,是你先入为主,认定蒙忌不会在修盟之期特派细作来我京畿行不轨之事。要想以上这些猜想成立,首先你代入的条件便当是完全真实正确的。”他蹙了蹙眉,问:“冉冉,你摸着良心说,你觉得对蒙忌的人品,有几分把握?他可是个帝王,你与他统共才见过几面,就敢这么为他洗白?”
原本他的批评还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最后一句,夹带着他兀然多了几分不悦情绪的语气,谢冉忽然一愣。
慢慢的,她好像琢磨出了点什么味道。
“你……生气了?”她试探的问:“还是吃醋?……蒙忌的醋你都吃?”
这有点荒谬吧?
闻玄却是哀怨的瞪了她一眼。
谢冉觉得自己要是再笑话他,恐怕就会催生出什么不好的情况来。
于是她肃了肃嗓子,道:“你说的对,我也知道这番洗白立论之处就是有失偏颇的,但我说出来、并且相信,真要论起来也并非是我有多相信蒙忌。”
闻玄哼了一声。
她无奈一笑,道:“诸国彼此间皆有眼线,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个时候蒙忌能有什么理由要派密政司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