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属大院有很多像苏媛一样被送到这里避难的女人,她们每天惶恐度日,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前线的丈夫。
不过,大多数人等到的不是家书,而是讣告一封。
苏媛一边照顾王副官的两个孩子,一边等沈骁。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学会了点豆花、纳鞋底、泡酸菜,她知道了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她甚至还懂得了做红烧鲫鱼的诀窍——多放酱油。
每晚吃饭时,她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往门口瞟,她总幻想着要是沈骁回来看到这些香喷喷的菜,一定会夸:我的小九怎么这么贤惠呀!
天神显灵,苏媛终于盼回了沈骁。
只不过回来的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沈骁,而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苏媛走到担架旁看了一眼,顿时两眼发黑,心脏碎裂。
她不敢相信曾经英明神武的男人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枪眼、割痕、刺孔,就像一个刚被掘出坟墓的死人般沉默可怖。
很快,大院里的医生们把沈骁抬进了临时医务室,苏媛几次想冲进去,都被军医拦住了。
“夫人,请不要妨碍我们做手术。”
说完他拉上帘子,给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
王副官与其他官兵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苏媛心慌意乱,盯着帘子不敢眨眼。
正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了。
几名军医神色黯淡地走出来,苏媛见状冲上去扯着其中一个军医的领子问:“少帅他有救吗?”
军医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怕是没救了,少帅伤到了心脏,我们这里没人会做心脏手术。”
苏媛心乱如麻,追问道:“谁会做心脏手术?”
军医叹了口气,“这种手术只有教堂的约翰医生才会做,可惜我们跟他无法沟通,也请不动他。”
话音刚落,苏媛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语无伦次地问:“约翰医生在哪里?我、我会洋文,我去把他找过来!”
军医有些诧异,但还是告诉她了:“就在小镇的教堂里,不过他已经半年不出诊了。”
他说的什么苏媛全没听清楚,她像个疯子一样往大院外面跑。
苏媛到教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教堂还没有闭门,几根蜡烛在神龛前随风舞动,一个金发男子正在神像前祷告。
苏媛没有打扰他,而是等他祷告完才向前搭话。
通过交流她了解到,这个男人正是她苦苦寻觅的约翰医生,只不过他在去年误诊死一个病人,于是对主发誓过再也不出诊。
对于苏媛的请求,他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苏媛慌了,说尽一切好话央求他一定要救救沈骁,可是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最后,她没有办法,只好跪在他面前。
她这架势人家外国人哪见过,半推半就中,终于同意出诊。
接下来,苏媛坐着约翰的汽车回到了军区大院,一开车门,她就拉着他冲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她看见沈骁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体上血痕凌厉,旁边的铁盒里装了几颗尖尖的子弹,带着点血渍,全是从他身上取下来的。
“沈骁……”
苏媛心痛得连呼吸都在颤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于是赶紧别过脸不看他。
约翰医生检查了沈骁的伤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不过好在他医术高明,很快就找到了治疗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