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钧听得分明,但他不在意,这位兄长的邀请来得突然,他神情平静地坐下,就这么直接挡住不少意图敬酒和他套近乎的人。
隔得远远的瞧着冷峻无双的三皇子入席。
姜怀玉没露出什么表情来,她和贺从钧仅是缘分不浅,多次受到他的出手相助,除此之外,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前缘往事,姜怀玉自然记不得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更不希望要和原身的过去扯上关系,糖包还小,有的事情不发生会更好一些。
倒是几个气恼在心的妇人这会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比起已有主又不可攀的太子,这个常年在边关的三皇子便成为不少权贵和世家门阀眼中的一块肥肉,沉默寡言又如何,只要手中有权,他们可不在乎这人是个什么模样。
听见妇人们仿佛第二天就能将自己府中还未及笄的女儿嫁到三皇子府上,姜怀玉眼底泛起讥讽,卖女求荣,这些人说的时候倒是不害臊。
旁边的甄夫人虽然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却也大概感受到姜怀玉对几个妇人言语的反感,遂低声道:“她们就是这样,说出的话如同淤泥溅上岸,恶臭难闻还不自知。”
姜怀玉稍微偏了偏头冲她轻笑,补刀道:“不自知也就罢了,要有那当自己是亭亭玉立莲花的才叫可怕。”
一桌离得能有多远,这些话压得再轻也能让暗暗关注她们俩的妇人听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即便有个身着纹锦水绿衣裙的妇人咬着牙逼问。
直接打断了她们对成为三皇子岳母的美好幻想,纷纷向姜怀玉怒目而视,她们心眼小,向来容易记仇,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别的女子姿色不俗便凑在一起编排其各种,更何况今日想激怒姜怀玉不成,反倒是被她笑语晏晏地怼了几句,吃瘪后,再受姜怀玉一句讥讽就按不住心中怒火了。
姜怀玉故作讶异,身子稍微动了动,离她们远些,这才开口道:“我还以为口出狂言无故辱骂她人,是各位夫人约定俗成的习惯呢,难道不是吗?”
最先开口的妇人瞪她一眼:“我们可不是无故,说得亦是实话!”
“对!”
“难不成我们几人一起欺负你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姜怀玉不因为七嘴八舌的话语扰乱内心,她嘴角微扬,潋滟的桃花眼倒映着烛火,这几个面孔刻薄的妇人不配让她瞧在眼中。
“还真是巧了。”姜怀玉说:“我说得也是实话呢,几位认为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眼见着自己说出去的话又被姜怀玉照本宣科送回来,妇人们这些年欺软怕硬,对上献媚巴结、对下横眉冷眼,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姜怀玉这般对官夫人的身份毫无卑微自觉和恭敬态度的女子。
直气得脸色涨红,刚要失去理智拍桌子指着姜怀玉的鼻尖骂,就听得正门之外一阵喧嚣。
“我的儿啊,娘总算找到你了啊!”
仿佛嚎破嗓子的尖锐声音打断映花台中的热闹。
一个穿着还算富贵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身后追赶而来的是位年轻公子哥,满脸无奈焦灼,宾客中,有人忽然讶异地咦了一声,他们认出这是过去曾经荣华一时的姜家夫人和大公子。
“姜夫人,您为何如此失态闯进来,这可是太子所设……”离得近的女眷起身劝慰。
姜夫人目光不断搜寻着每一桌的宾客,不理会她的话。
“这……”甄夫人忽然有些迟疑地看向姜怀玉。
姜姓可不多见。
没有关注甄夫人是个什么神情,姜怀玉放在桌底下的手骤然攥紧。
李苏梦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设下这样的局,哪怕美色令太子冲昏了头脑,也绝不可能让他甘愿这么多权贵赴宴的情况下,受到打扰。
而这位姜夫人和她身后的男子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过凑巧。
三皇子刚刚落座。
倘若算上方才她被人激怒丧失理智的话,姜怀玉抿着红润的嘴唇,姣好的面容毫无波澜,恰恰好对上那位姜夫人看见她时仿佛饿狼瞧见肥肉迸发的惊喜眼神。
环环相扣。
姜怀玉彻底明悟,恐怕她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而已。
只是下棋之人未必会想到姜怀玉她是否甘愿做颗任由搓圆捏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