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漪刚刚抿了桌案上的热姜茶,转而伸手,示意他继续说。
辗转几次低眉之后,他神色变得肃穆凝重起来,索性就说出缘由来。
“侯爷,七娘子,杨某就直言了。现下长安城内十几处谷仓,依旧还是空的,农桑司少史余仲籍在粮库翻找搜索之后,只有不到三成。”
闻此一言,陆承业面色瞬间变得铁青,确实有震惊到他了。
“怎么会这样?”他沉着脸追问:“这段时日,各州郡都在催促谷粮,长安更是一郡之州府,怎么粮库竟如此短缺?”
真的是被谁黑心吞没了不成?
而粮仓空虚,那是要出大乱子的呀!
杨文晖叹息一声,“说起这件事,杨某亦感惭愧万分,原本,杨某已按照朝廷规矩,将粮草从各郡县运送至长安,但收入粮库的几日之后,褚刺史觉察不对劲,我再去清点,就发现粮库空了。”
说到一半,他又犹豫片刻,“此行前来,也是存了私心,褚刺史生怕事后陛下责罚,这才想让侯爷出面,去向陛下讨一条活路。”
陆承业听完他的话,久久沉默着没吭声。
须臾,坐于次位的陆昭漪放下空杯,轻拭嘴角的茶渍,头也没抬,“此事我已知晓,还请杨掾史回去告诉褚刺史,雍州之事没那么简单,若真的与他无关,想必陛下并不会责怪他。”
听到此处,杨文晖眼底划过一丝黯淡,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多谢七娘子提点。”
陆承业抬了抬眼皮,“嗯。”
见状,杨文晖拱手,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开。
“七妹。”待他走后,陆承业突然开口,“这杨文晖才华横溢,毕竟年纪尚轻,经过此事应该会成长些吧?”
他这话倒也有理,陆昭漪颔首,她心中有个直觉,雍州之事并非简单的粮草贪墨,兴许有更大的阴谋还未可知。
但旋即,她又皱起眉头,“大兄,你可别忘记,此次是你叫我回来的。”
“我当然没忘。”
陆承业轻咳一声,“事关我儿,我夫人之事,你可是有什么看法,可说与我听。”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几番言语之下,便能很快明白彼此的心思。
只是眼下,陆昭漪则摆出一副观察的姿态,瞬目盯着他,“自我从江左回来之后,这几日之间说的话,可比过去十几年,还要多啊!”
闻言,陆承业顿时面色一滞。
他知道自己这个嫡妹,从小就聪慧敏锐,而她的直觉,更是让人不得不信服。尤其离家那三年,却有神通相助一般,彻底与以前判若两人。
此刻,她虽然语调轻松,可眸光里流露出的锋芒和犀利,让他不禁生出些许寒栗之意。
他深呼吸口气,“好了,不提这些,还是说说我刚才所提及的问题吧?”
陆昭漪轻笑着点点头,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开口,“大兄,恕我直言。我怀疑,你儿子伏昌,已经牵扯到此次的雍州之事上来。”
这话让陆承业大为惊诧,顿时瞳孔骤缩追问,“这话怎讲?”
“我查到伏昌此次回京,是与另外两人一同回来的,一个邱慈元,另一个是余晁之子余宏,同时,回来的还不止他们三个。南郡襄阳庄学已然停学,所有庄学学子都已返家。”
这些话,陆昭漪都是派人暗中查探得来,自然不算假。
但这些,对陆承业来说,却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庄学停学?怎会出现此等荒谬之事?”
“若你不信,大可出侯府大门左拐,瞧瞧三里外首阳山下的广平侯府,徐家四公子在不在家。”
既然这么说,他不可能真的去上门瞧,只不过这个消息,让他有些震撼。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所读的庄学停学,更没想到还能牵扯到粮库贪墨之事。
“对于此事,你可有眉目?”陆承业紧张的追问。
陆昭漪摇了摇头,“我已派人去雍州探查,要传回消息,估摸着还有一些时日。”
说罢,她眸光一闪,“大兄,北荆州你可有耳目传来消息?”
“没有……”
话到一半,陆承业猛然住口,随后他脸色倏忽变了,咬牙切齿问:“你怀疑,北荆州与雍州之事有关?”
陆昭漪勾唇一笑,“上洛郡裁撤,分别划分入京兆郡与弘农郡,而本该属于司隶州的武关关口,现下成了雍、荆两地要路通道。大兄,你觉得此事正常吗?”
她话音一落,陆承业立马就陷入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句,“这个消息,我会派人留意。”
他也不傻,这种事情,一定会牵连到他儿子身上,只是,究竟是何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