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死,不能复生,你这样自苦又有何用?幻月的心愿便是要你好好活着,她让我告诉你,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你的影子,她的心事你一定知晓,可以代你死去,并且葬入皇陵是她最好的归宿。”皓哲扶着已经崩溃的我,又道“你不能白白辜负了幻月的死,唯有好好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我其实一直知道幻月的心思,我知道她心里爱慕轩辕天佑,她怨恨齐清远,她牵挂董府,她敬重淑妃,她记恨皇后与多罗氏,她的一切喜怒哀乐皆是与我一样的,她没有自己,我的一切感受便是她的感受,所以我一早就发觉了她对轩辕天佑的心意,其实私心里有过几次还觉得有些难过,但皇帝根本没有注意到幻月,所以我的心也稍稍放松了。
如今想想,便觉得自己可恶,她并不是爱轩辕天佑,她真正爱的人是我,她把自己当做我,像是爱着另一个自己一样爱着我。甚至不惜代我死去。代替我葬入皇陵。
“幻月!!!!”我揉搓着自己的衣衫,拍打着胸口。大雪不久便封了山路,直到来年开春,我一直安静的住在山上的茅草屋里,看着山下万千的灯火和震耳的炮竹响起,我才感到了新生,新岁便这样悄然从我们身边走过。莫影的轻功了得,偶尔打些野味,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安逸和宁静。皓哲偶尔到别院住着,宫里的事情自然也有耳闻。多罗氏晴柔暴毙之后,多罗一族便从此一蹶不振,在开春之前,毓嫔因为小产失血过多而再也不能生育了。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夺走了二皇子的命,他的去世,击垮了赫赫巴孟和,听闻她神志不似从前那么清楚了,也不如从前那般善于心机了。
而皇帝自从去年宗人府的一场大火之后便再也不会笑了,他终日将自己关在养心殿批阅折子,要么便道英华殿与法师参禅论道,后宫半步也不进入。新政自然推行了,辅政亲王也无力过问了。只是皇帝再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谈笑风生,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听闻如今的皇宫里是淑妃与伉妃协理六宫事宜,贞妃依旧独居不爱出门,而多罗晴柔的玉玲公主,却又岚妃抚养了。我不禁感叹因果报应向来不爽,当日多罗氏让岚妃失掉了自己的孩子,却不想有朝一日她殁了,自己的孩子却要称呼岚妃为额娘。不过岚妃待玉玲很好,视如己出,玉玲年幼,没多久便将多罗晴柔忘却了,只尊岚妃为母。而伉妃虽然没有子嗣,却因为一直稳居妃位,加上协理六宫之事,深得太后与皇上的赏识。佟贵人时常帮着太后照顾凌印,已经让佟贵人为凌印的额娘,只是仍旧由太后亲自抚养凌印。
皓哲在离着他们别院不远处为了我盖了一个小小的院落供我居住,却被我婉言谢绝了,一来是不想再留在京城附近,这里离着皇帝太近了,每日都能听到她们的消息,每日都要思念几十遍才算完。且,我与夏菡莫影的家乡都在南下,因此,我们打定了主意,便启程南下了。
一别数年,再回金陵,已经物是人非了,齐家医馆早就人去楼空,此刻只有惨败的牌匾还挂在哪里,冬古当日的府邸也已经易主了。司乐塾里没有李妈妈等人,也没有瞧着紫荆。
以为故人便再也不会相见了,出了金陵奔赴川州的路上,途径当日那个驿站,我遥遥的驻足观望,一个女子和她的丈夫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旁边跟着的是他们的孩子,有三四岁的样子。
“是小姐的姐妹。”莫影低声道。
那遥遥一望之后我们便就此别过了,回到了川州,只是不再是从前的董府,父亲住在残破的茅草屋里,在橘子庄上给人做活计为生,子澗也已经长大了许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念之间便是七年。
金陵,秦淮河畔,一处小小的酒楼,那是我如今生活的地方,夏菡与莫影莫才都在这里为我打点生意,父亲也跟着我到了这里,多年间,常常坐在秦淮河边,看着往来的沙船,想着我的一位位故人,想着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
“听闻今年,咱们皇上要南下,咱们金陵可是天下间第一风花雪月之地,皇上一定会来。”酒楼里常常能听到这样的胡言乱语,时间久了,便也不当真了。
一叶沙舟,一个孤单单的身影,从我面前悄然经过,河岸之上的我,素衣素面,只是一朵芬芳的白兰簪在鬓边,那人亦是一朵白兰执在手里。我们被别次的白兰吸引了,转瞬间却都湿了眼眸。
“我欲与君恩断,今生再难见,只盼君身健,岁岁长如愿,既不能相守,切莫长相忘。”他只是缓缓吟诵着这一句,朝我而来。
翌年,大金皇帝驾崩举国哀悼。传位于三皇子,轩辕凌印。世间传闻,当今皇帝虽然只有七岁却继承了先皇的天威,执掌朝政。
“你真狠心。就这样丢下凌印在朝堂之上。”依偎在他的怀里。
“有太皇太后与皓哲,你我尽可以放心。我说过,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所有。”
金陵,秦淮河边,两个身影倒映在河水之中,身后遗落的还是那一枝并蒂而开的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