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老人,一个有着自己骄傲的将军,若不是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他有如何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恳求皇帝呢?他抽搐着,带着哭腔,卑微地道:“罪臣教女无方,才使得淑妃犯下这样的滔天大错。但请皇上念在她往日的好处,宽恕她这一次。老臣全家都感念皇上恩德。再者请皇上一定明察,纵然要给受害的梦贵人沉冤,但也请皇上别冤枉了淑妃。”
他接着又道:“淑妃娘娘是臣的女儿,臣最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她断然不会有害人的心。”
还未等皇上说话,天赐王爷已经抱拳上前道:“皇兄,照理这是皇兄的家务事,臣弟不该多言。然淑妃娘娘是皇兄昔日钟爱之人,又为皇兄诞下皇嗣,陪伴皇兄身边近十载,从未有半点差池。和睦宫闱,为人勤谨,侍奉太后,下养子嗣,这种种的好臣弟都看在眼里。臣弟替她恳求皇兄的宽恕。”
天赐王爷例来是皇上最喜欢的弟弟,他的话总是十分对皇上的心思,算是皇帝的半个知音。今日天赐王爷的话说的忠恳,又不乏替淑妃求饶的话,因此一时倒让皇帝为之动容。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有人求情就必然有人拆台,这面多罗晴柔见皇帝稍有转圜之意,便立即站出来,唱反调,对天赐王爷道:“哟,王爷例来深居简出,几乎不往后宫走动,怎的说出淑妃这些好处?还不是因为福晋的缘故?您大概还不知道,当日梦贵人所中红花并不是宫里之物,保不其是福晋带进来给淑妃的呢。您这里倒先急着替淑妃求情了?”
额果大人闻言早就气得颤抖着双手指着多罗晴柔却说不出话来,天赐王爷毕竟是王爷不好与柔贵妃辩解。
这个时候,只见这位郭络罗雅风福晋,一步上前,今日的她石青色的命妇吉服,头上一个宝蓝宫花簪在旗头上,两侧垂着大红的珠络。她不急不恼,只是屈膝下去对着皇上施礼,并带着十分镇定的微笑道:“皇上,臣妇不敢替表姐求情,更不敢替自己狡辩。皇上是天子,太后耳聪目明,臣妇不敢为了一己之私随意编造借口。但……臣妇有两点要对皇上阐明,其余只求皇上定夺,无论如何郭络罗一家及臣妇都不敢有一丝怨言。”
皇帝一听福晋的话,人家分明是讲理来的,虽然是一届女子倒比额果来得镇定,皇上便道:“福晋有话尽管讲就是。”
雅风福晋微笑着道:“这第一,臣妇有疑惑,在梦贵人失足落胎的那一日是十五,皇上分明已经以为是表姐推了梦贵人,迁怒于她,而太后也有怀疑。而表姐宫里搜出布偶与红花是在第二日也就是十六这一日。
期间表姐有一整夜的时间,若是换做皇上既然知道梦贵人已经小月,又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被怀疑,还会把这些物证留到第二日吗?岂非是给人以柄?除非一种可能,那便表姐并不知道自己宫里有这样的物件。”
雅风福晋说话慢条斯理,看着云淡风轻的几句,实则包含了千军万马的力道,我心里实在佩服她。当人们都在替淑妃求饶,或者强调她往日的功劳和她的心性,却没有人想到这一层,可见这个福晋的细心。
接着她又道:“这第二么,便是臣妇听闻有传言说那红花来自臣妇的王爷府,臣妇与王爷不敢承担这样的罪责,也确实没有这样做过。但臣妇有一点疑问,皇上可着人查过那红花的产地或者那布偶的材料针脚?或者那布偶之上的笔迹?若是皇上一一查过还是这样认为的,臣妇就再无话说了。”
几句下来将皇帝问的一时没有应答之言,这说明福晋的话说进了皇帝的心里,句句皆是有理的。这个时候柔贵妃又站出来道:“郭络罗家真是各个能言善辩的,只是福晋这张嘴再能说会道,物证人证都在这,福晋也难替淑妃开脱。此事关系皇嗣,又牵扯红花投毒一事,皇上是一定会严查的。”
这个时候还是皓哲贝勒站出来抱拳对皇帝道:“皇上,可否容微臣一言。”
皇帝道:“你说。”
皓哲贝勒道:“微臣以为适才福晋的话十分有理,往日种种也表明淑妃娘娘的心性气度。然而眼下确实有证据指向娘娘。按理应该严查。只是此事关乎郭络罗一家,甚至还牵扯天赐王爷在内。再者淑妃娘娘膝下还有公主和皇子,皇上也要为她们考虑。更加这毕竟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宁可大事化小。
省的传到民间失了天家威严。因此臣以为,皇上不要再查下去了,让事情止于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娘娘那里么,皇上可以惩戒,不过还请您手下留情。往事已经过去,许多地方也有疑云,姑且就这样糊涂着未尝不是好事。”
皓哲贝勒的话说的很漂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得到了皇帝的采纳。淑妃的事情最后是这样结束的,皇上下旨,废除郭络罗氏妃子的位份,着降为贵人,褫夺封号,为郭络罗贵人,赐居西五所,那里正是所说的冷宫。
且只许冬儿一人随同伺候,其他宫人一律遣散。最令雅图难过的是,从此不许她再见凌俊和飞兰。只当孩子们的额娘死了。要为他们再择一位额娘。
对于一个额娘来说,这无疑是最残酷的惩罚,雅图一夕之间便从尊贵无比的淑妃变为郭络罗贵人,并失去了自己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两个孩子。
而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往日因为淑妃的照顾总还过得去,大厦倾覆,我便没有这样的依靠了,内务府、伺膳署、御药房、制造局、太医院甚至就连钟粹宫里都开始对我和漪红阁里的人发生着转变。